三郎一转身，从案台上拿起一件黑色布坎肩：“来，穿上试试。这是昨天赶出来的新装备。”
他把坎肩递给岳飞。
牛皋一看，忍不住挠头：“三哥……这玩意咋看着像个肚兜？”
嬛嬛脸一下就红了，怒道：“牛憨子，什么话都敢说！这是上阵穿的！”
岳飞也瞪了他一眼：“闭嘴，别丢人。”
三郎指着口袋讲解：“下面这两个是装绷带和止血药的，再不济还能塞几盒罐头。
你们背包装不下的时候，全都能往这儿塞。
上边这两个小的，放备用子弹，信号弹，甚至小手雷。
作战的背包装不下的，需要紧急使用的，都放这里，这才是军人配件。”
岳飞点头称赞：“拿东西挺顺手。”
王贵插话：“之前打仗那会，我们不像金人有那么多马，能把军粮藏在马鞍下面。
我把干肉藏靴子里，想着饿了随时掏。
结果三天后掏出来一瞧，全都酸了。走起路来，一股馊味儿连金人都闻出来，追了我两里。”
三郎笑着摇头：“所以才得有这玩意儿。不是好看，是救命。”
沈竹君这时不紧不慢地走上前，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三哥，你又忘了东西。”
三郎一愣：“不可能啊，我昨晚想了一宿的……”
“弩匣呢？”
“……啊。”
他一拍脑门。
嬛嬛、岳飞齐声笑了出来。牛皋更是憨笑着说：“三哥得学扣子，补血了。”
沈竹君抿唇一笑，将战术背心平铺在案几上，刷刷几笔炭笔画下去：“在这里缝几道袋子，
宽度卡住匣子，再多加一段系带，固定住上下，一抽就能抽出来，不晃。”
三郎眼睛一亮：“你这丫头……吃了炒菜之后果然聪明了。”
牛皋马上接：“三哥说的是。岳哥儿昨天也夸我，说我跟了三哥，脑袋都灵光了些。”
嬛嬛啐道：“你是跟了炒锅才灵光的。”
几人一边笑闹，一边将背心传着试，初升的阳光透过火药试场边沿洒下，像为这场试火仪式点了一层金边。
嬛嬛回头看了眼打穿的木人，眼神沉了几分，忽然轻声道：
“以前打仗，是怕武器太差；现在，我们终于能让人怕了。”
三郎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越过火药场，落在天边那道灰金色的余晖里。
临安码头，朝阳未出，雾气在水面上浮动，一匹白驼缓缓站起，轻轻摇头。
阿兰若俯身摸了摸它的额头，白驼低低咛鸣了一声，像是认出了熟悉的手势，缓缓蹭了她一下。
她轻声呢喃：“你还记得我啊……她把脸贴在白驼的脖子上，了一会。”
一旁的段俊俊将两个皮囊整理妥当，俯身禀道：“娘子，图都准备好了。
明州与绍兴的规划图在左侧皮囊，高丽海船图纸在右边，编号与份数我也清点过了。”
她们的海船从明州登陆，一上岸便有沈婉仪留下的去接洽。接下来便是绘图，规划。
阿兰若己经想好，明州港便作为高丽物资的集散地，人参，马匹，铁器，都从这里出，还有武器。
阿兰若点点头，收起刚才那一丝柔意，重新拉好面纱。
她回头望了一眼城门内远处熙攘的人群，眼神稍沉，语声却依旧温润清晰：
“临安繁华，不比海上自由……约束好手下，别惹事。”
“是！”段俊俊肃然点头。
她们自码头步入街巷，来到镇军司衙门。未行多远，便听见远处“砰砰砰”的连响。
阿兰若脚步顿了顿，那声音不像铁匠铺敲铁，也不像烟花炸裂，而是一种从未听过的“破空声”。
干净、首接，像是穿透了什么。
她并未出声，只轻轻侧头看向门口侍卫：“烦请通报一声，阿兰若求见。”
她从未试图进入镇军司内部，更未试图“靠近”，她总是小心而精准地保持在合作与距离之间。
尤其是出了图哈尔的事之后，她才明白镇军司的许多人，之前都在给图哈尔演戏。
她们都知道，若是主动来找自己说图哈尔有问题，多半是行不通的。
她虽精明，狠辣，可一旦涉及自己人，还是自己唯一的族人，便会失了判断和分寸。
所以在那以后，她便有些小心翼翼。身边的人不敢再委以重任，自己拼命去盯那无数账册，
她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己经动摇。
侍卫行礼，走入军器监内部。
坊内的几人己经都试过了新枪，大多数人兴奋不己，除了牛皋。
此刻他正缠在三郎身边，谄媚地说：“三哥，俺这手指头太粗，那枪用得不顺手……
你多花点心思，给俺造个大的，行不？”
三郎头疼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叹气：“找竹子去吧，我得给陆蔻做饭。
你这家伙，吃得不少，指头怎得也这般粗！”
牛皋一听，眼睛一亮，乐呵呵一笑，立刻朝着沈竹君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边跑一边喊：“竹子竹子，俺要大枪，你帮三哥想办法啊——”
他这一跑，院里顿时清静了许多。
火药残烟还未散尽，试验场上只剩几声金属器械撞击声。
这时，门口传来守兵快步入内的脚步声。
“帝姬、裴郎君——兰娘子在外求见。”
话音一落，嬛嬛顿时停下了整理枪械的动作，微微一怔，抬头看向三郎，眉心皱得极深。
“求见？”她语气不重，却带出一丝不耐与疑惑。
侍卫顿了顿，小心翼翼补充道：“确实是她亲口说的……不过，她每次来……也总是这么说。”
三郎没有立刻回话，只低头看着案上的新枪，半晌才轻轻推入弹巢，似乎是把心头什么也一并合住了。
他语气平静，却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意：
“她来镇军司，连推门都还要等吩咐。我们让她觉得，她只能‘求见’。”
嬛嬛垂眸不语，指尖捏着刚整理好的弹匣，轻轻一顿。
图哈尔的事，并未真正解决。她心里还有一根刺。
她知道三郎在说什么，也明白他不是责怪谁，只是说出了一个被他们自己都忽略的冷漠事实。
那一刻，连远处正笑着比划战术背心尺寸的张宪和王贵都察觉到了气氛变化，默默闭上了嘴，溜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