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天光己暗,镇军司衙门中却灯火通明。沈竹君正蹲在矮桌旁,
指节夹着绷带一边缠、一边念念有词:
“滑轮上了油,弩匣卡口缩进三分,装箭更快了……嗯,问题应该出在……
“咻!”
一支短钉贴着她额头飞过,“哐”地钉入木梁。
她惊得一跳:“扣子你差点射中我!”
陆蔻正趴在窗台上,一脸无辜地把“猫扣子”往袖里一收:“试试新装备嘛,又没射你。”
“……那你还试了仨。”
“我怕你反应慢,先让你适应一下战斗节奏!”
三郎拍了拍桌上那具新样双弩——
结构紧凑,金属弦轻薄可替换,两个弩匣可连发,后槽设有快速换匣卡扣,射速飞快。
他指着弩尾一处突起,向岳飞解释:
“你看,这里一推,旧匣退,新匣进,连贯不滞。”
岳飞接过掂了掂,眼神亮了:“这才像打仗的家伙。”
这时殷隼走了进来,神情略显疲惫,但目光坚定。他望着地图低声道:
“她大概率被囚在临安东华门外的万寿所。那里有皇城司的暗牢,侯潮门附近还有水牢。”
陆蔻摆弄着她心爱的新武器,头也没抬:“他们还没动你姐姐,是等你自己送上门。”
众人一凛。
陆蔻继续道:“一根羽毛,一件命令……他们知道你会来,正好一网打尽。”
沈婉仪眯起眼:“所以我们得抢在他们布网完成前,撕破它。”
气氛一紧。
三郎重新拍桌:“这次谁去?”
陆蔻举手:“我去,我手快,我机灵,聪明,还长得美。”
沈竹君举手:“我……我不擅长打斗,但我要测试刚造出来的机关,亲眼看看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岳飞点头:“我负责指挥。”殷隼慢慢开口:“还有我,我熟悉皇城司的套路。
三郎望向张宪与牛皋:“你们俩?”
张宪哈哈一笑:“我去,我对临安熟,但三哥得炒菜犒劳我。”
牛皋马上点头,一边啃一边点头:“算上俺,吃饱了才能打仗。”
沈竹君推他俩:“打架要脑子的!”
牛皋一笑:“你不也要靠我们背装备?”
陆蔻一拍桌:“那就这么定了。”
她啪地一声把新扣子按进袖带,眼神亮晶晶:
“我们小队名字想好了!”
沈婉仪头也不抬:“叫什么?”
“喵。”
屋里一静。沈婉仪愣了愣,然后掩面而走。
陆蔻毫不在意,大喊着跑了出去:“嬛嬛!我们决定叫喵喵队了!他们都同意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互相对望了一眼,心里同时升起了一个念头:要不抛下扣子,我们自己干?
没人回应,空气里浮着一丝尴尬又默契的沉默。
三郎清了清嗓子,低声道:“我去炒菜,你们清点装备。”
几人眼睛一亮,飞快地点点头,行动起来。
夜深露重,一行六人悄声前行,脚步压在泥土上,连鸟都不惊一只。
沈竹君一手拿着图,一手握着自制的小铜哨,
低声念:“再往前五十步,就能下一个河床,避过巡哨。”她刚说完,前头陆蔻忽然停下。
“嘘。”
她举手,五指张开,制止众人前进。
牛皋吓了一跳:“咋了!?”
岳飞下意识握住弩柄,低声道:“什么情况?”
陆蔻回应,只蹲了下去。
她从袖中抽出一只细钩,在地上摸了摸,然后,轻轻一挑——
“哒。”
草丛里,一枚极细如发的铜丝被挑断,连接的两块小石瞬间弹起,几个人借着月光,
看到一个鸡蛋大小的机关盒。
众人愣住。
沈竹君凑过去,瞪大眼睛:“这、这是……我怎么没看出来?!”
陆蔻轻轻一笑,把铜丝往指上一缠:“机关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这玩意是皇城司暗哨的信号烟,只要有人踩上去,立刻有烟会冒出来,三刻钟后巡骑必至。”
沈竹君惊呼:“那我们要是踩了,就等于暴露了行踪?”
张宪愣愣地点头:“差一点就完了,我们连临安的城门都没看到。”
气氛一紧。
忽然,沈竹君“哇”的一声跳起来:“扣子你怎么看到的!要不是你,我们这次就要暴露了!”
陆蔻撇嘴:“那当然,地上那点反光那么明显,你们都没看到吗?”
她一边把钩子塞回袖子里,一边得意地说:“我早说我们就叫喵喵队了——喵的眼睛夜里最亮!”
牛皋悄悄问张宪:“你看见没?”
张宪:“好像……有点不对劲,但没看出来。”
殷隼站在后头,默默看着陆蔻小心将那机关埋回原位,动作极快却不出声。
他眼神一动,忽然有了几分讶异。
心中暗想:
“她不是用眼睛在看,而是一路在听、在嗅、在推测……靠着是观察。”
“这等缜密的心思……不比姐姐差多少了。”
众人重新整队,脚步比来时更轻了几分。
此刻临安暗牢中灯火微弱,一卷白纸缓缓展开。
画中人的面庞未完,颊边略显稚气,眼神却清澈倔强——那是嬛嬛。
蒋栩正提笔描眉,银线描至眼角处,他忽然顿笔,自语:
“面如美玉,骨藏风雷。”
这时一个都头禀报:郎君,那女人好像换了身份,出去了。
“无妨,你们盯不住她。
那都头一愣,下意识问道:“她为何不逃”?
“她的心思和我们一样,都要等人齐了动手。我们想一网打尽,她想替她弟弟报仇。
这次出去,怕是又拿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能让我们畏手畏脚。”
话到此处,他不再落笔,只低声一笑:“再等等,就差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