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池寒雾中，凌灵药垂首而立。
耳边炸开几个淬冰的指令。
“八百，三百，八十，三十，六。”
皎皎胳膊上瞬间浮现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是从九阶弟子到五阶的命】
【他好坏啊】
【限定了数字！】
【黑沙山甚至会自己背刺凑出这么多人！】
【他们铁会自相残杀的！】
皎皎听着凌寒霄嘴里冷冰冰的蹦出几个数字。
这是具体到每个地位的弟子性命数目。
这些数字就像判官笔划过生死簿。
就像文载道的骨笔，沾着血墨。
似乎更冷了几分的剑池，皎皎搓了搓胳膊。
想起了黑沙少主张狂的骂着凌寒霄咳血将死的话。
她隔着冰雾，望向凌寒霄的身影。
只是看不清楚神色， 只隐约觉得更清减了几分。
白袍下的轮廓越发凌厉。
霓裳冲皎皎轻招素手。
绯红水袖轻扬如朝霞绚烂掠过。
“明日卯时，来观星坪找我。”
鲛人声音清冷，隐约带着压抑的怒意。
显然刚才骂了凌寒霄一顿也没让她心情好转。
“鲛绡绣囊你爱留就留，不要就扔了。”
“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皎皎怔在原地。
看着那位风华绝代的红衣鲛人拂袖而去。
海藻一般披散的长发在风中飘扬，最终消失在了雾中。
皎皎一头雾水。
霓裳这是要做什么——！
凌灵药站在一旁不动如山，小青蛇盘旋缠绕。
昂首发出兴奋的嘶嘶声。
似乎是因为刚才的杀戮将始。
傲狠甩着湿漉漉的毛发，水珠西溅。
皎皎凝望着凌寒霄。
他垂眸沉思，修长的手指忽然一弹。
一道流光划破水雾，稳稳落入皎皎掌心。
是一枚玉莲花戒指。
触手生温。
白玉雕成重瓣莲花，青玉并蒂缠枝纹精巧地拧成指环。
精巧玲珑。
皎皎试了一下，戒指竟在食指上自动调整到合适的大小。
古朴的玉石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凌灵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指尖下意识的拨弄着佛珠。
“不扔就收好。”竟是退了一步，凌寒霄的声音比刚才缓和了几分，“但不准用。”
皎皎有点纠结的又把鲛绡绣囊系回了腰上。
这毕竟是自己第一次用出寻宝符的纪念品。
她低低的应了一声。
瞟了一眼凌灵药，心中纠结，碎砚在识海里拼字。
“你们，好像有话说，我……我出去一下。”
说完就跟受惊的兔子一样溜走了。
凌灵药将凑过来的傲狠轻轻推开：“人都走了，装什么装。”
湿漉漉的小狗委屈的嗷呜了一声，在一旁咬着自己的尾巴。
“小夫人她——”凌灵药跟着裴惊鸿称呼，声音谨慎，斟酌着什么；“人丹？当初你血洗青云，是因为发现了人丹踪迹？”
剑池水面泛起涟漪。
凌寒霄剑气在玄冰上缓慢雕琢出新的花瓣纹路。
“一半。”
他淡声回。
“我查验过，她的丹田里有……”凌灵药指尖划过，灵气在空中勾勒出一幅经络图。“玉骨为药饵，仙肌作胎衣。养丹，调血，抽魂，融灵，炼己。”
“人丹的气息，我再熟悉不过，她己到抽魂融灵，半步人丹？你用什么压制半步人丹的吞噬？”
凌灵药猛然掐住自己不断颤抖的手腕。
童稚的脸上有不符合他这个年龄的深沉。
水面倒映着青碧瞳孔中压抑的极致痛楚。
凌寒霄并没有立即回答。
冰屑簌簌坠入寒泉。
“长生——是它又开始复苏了吗？新的眷属供奉了它？”凌灵药平静的声音里带着极致的恨意。“东海？是它在操纵？这次你们回来，是想引他现身？”
东海沧溟海渊的潮声殿壁画，鲜血泼洒遮挡了底层诱饵。
绘下生角化龙的诱饵。
凌寒霄将手中雕坏损毁的莲花灯掷入冰泉。
“嗯。沧溟堕魔，是它以父母长生蛊惑。”
溅起的水花映出凌灵药扭曲的脸。
碧绿瞳孔中的蛊纹爆起，缓缓爬出一只冰白透明的小蜘蛛。
“灵药。”凌寒霄截断话头，压制住他的失控。
从虚空中抓出一朵海蓝色奇花抛了过去；“管好你的七情蛊。”
凌灵药接住凝着薄薄霜雪的花，忽然冷笑。
“三年前你碎了三千灵剑，养了两年伤才见好，这次淬沧溟竟然将戒色那疯和尚都唤了出来。”他抱着花，声音渐低：“她若是发现自己是半步人丹……”
“佛道儒三圣镇魔，你己经三百年没用过了……”
“皎皎只是皎皎。”凌寒霄长身而起，水珠幻化成漫天冰雪，霜雪将凌灵药镇压在其中，“你自己先管好七情蛊。”
“若只是因为听到它的消息便成这样。”
他声音陡然转冷。
声音如冰珠子一般寒冽。
“要你何用。”
凌灵药压低眉眼，冷冷的注视着水面。
慢慢的平稳呼吸。
眼皮盖住眼珠子。
“是。我知错了。”
傲狠不安的汪汪叫了两声。
咬了咬他的裤脚安慰。
“药堂？”
“嗯。”
凌灵药胸口剧烈起伏。
突然问道：“用剑池为她重塑肉身可否？”
“不行。”
“……”
凌灵药脚步微顿，眼中闪过晦暗不明。
最终消失在水雾中。
剑池冰泉重归寂静。
唯有水滴滴落的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
凌寒霄重新坐了冰台，伸手一划，一道剑气精准的劈了一块玄冰下来。
棱角分明的冰晶在他手中折射着冷光。
“素影。”他声音很轻，像是投入了水里的石子。
水面泛起细微涟漪。
一圈圈的扩散开来。
一道纤细身影如水中倒影般悄然浮现。
如同水墨在宣纸上晕开。
渲染出一幅纤细柔媚的美人图。
黑绸蒙眼，右手断腕处缠着素纱.
柔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是个瞎子。
柔弱，纤细。
细薄的唇瓣没有颜色。
甚至还少了一只手。
她身上似乎只有极致的黑，与极致的白。
苍白柔弱的就像一朵梨花。
冷浸溶溶月。
月下梨花。
似乎风一过就会零落成泥。
“黑沙山。”凌寒霄指尖剑气流转，将玄冰削到适合的大小，勾勒出莲花雏形，“西阶以上。”
黑沙山西阶以上的修士，只有两个。
黑沙山主与黑沙老祖。
至少要其中一个的命。
“得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