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子府邸前,
朱漆大门映着鎏金铜钉,两侧石狮昂首怒目,檐角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飞檐斗拱勾勒出雄浑气象,尽显王族威仪。
十余骑快马如离弦之箭,疾驰而至。
众人翻身下马,动作利落整齐,举手投足间皆彰显了他们训练有素。
王府门前的护卫见状,立时抽出腰间弯刀,厉声喝问。
为首的中年男子眉峰微挑,身后一人即刻上前,自怀中取出令牌掷向护卫:“速去通传,锦衣卫千户邴鸿邴大人面见大王子。”
护卫首领通晓中原言语,听到“锦衣卫”三字,瞳孔猛地一缩。
他早闻前些时日已有锦衣卫踏足此地,如今竟又来一批,且人数众多,心中不禁暗忖:究竟是何等大事?
深知锦衣卫在王子心中的分量,护卫首领不敢怠慢,匆忙行礼致歉后,转身疾步入府通报。
大王子龙曜珲听闻又有锦衣卫造访,尤其得知人数多达十几人,心中大为惊异,在管家霍然?阿不都热依木的陪同下,匆匆赶至府门。
只见众人肃立如松,为首之人周身气息深沉如海。
管家凝神细察,察觉对方竟是凝罡境高手,赶忙附在大王子耳边低语:“殿下,此人修为深不可测。”
龙曜珲闻言,瞳孔微缩,心中疑惑更甚:这些锦衣卫与陆青究竟是何关系?
他面带笑意迎上前去,拱手道:“不知上使大驾光临,未能远迎,还望恕罪。请!”
一行人随之步入王府,于大殿落座。
大王子端坐首位,难掩好奇:“敢问上使此来,是为追捕血刀门匪类,还是追查商队失踪之事?贵帮陆青已前往探查多日,至今未有消息,不知可有进展?”
待管家译完,邴鸿眉头紧锁:“锦衣卫陆青?本官从未派遣此人前来,还请王子细细道来。”
管家神色一凛:“上使此前并未派人?”
见邴鸿摇头否认,管家随即将陆青自到来后的一举一动,事无巨细地如实相告。
听罢这番陈述,邴鸿心中已然明了。
大王子怕是遭人蒙骗了。
他神色冷峻,沉声道:“殿下应是遇上了冒名之徒。若此人敢再露面,本官定将其拿下,彻查此事!我锦衣卫的名号,岂容他人肆意冒用!”
龙曜珲对陆青的印象颇深,毕竟自陆青入府以来,从未有过任何冒犯之举。
尤其在自己遇袭时,对方更是不顾性命全力护佑,这份情谊令他难以忘怀。
故而此刻,他虽觉陆青或许事出有因,却也不便贸然向邴鸿求情,只得将这番心思暂且按下,静待时机。
待陆青之事暂且搁下。
邴鸿对焉耆的局势进行了了解。
他此行西域事出有因。
他此番前来,是为探查焉耆内乱根源。
锦衣卫在西域各国留有密探,前段时间密探传回消息,
有人似在暗中谋划,妄图挑起战乱,危及西域商路,搅乱边疆局势。
此事背后,恐藏有不可告人的阴谋。
故此,镇抚司派他们前来探明事情真相。
交谈间,邴鸿为防事泄,并未吐露探查内乱根源的真实意图,而是以追查西域商路商队失踪一事作为托辞。
说完之后,邴鸿带着麾下出去查案了。
……
萨明山深处,幽黑山洞内烛火摇曳。
陆青见郭逸川苍白的面容终于泛起血色,屈指轻唤,冰蚕蛊从郭逸川腕间缓缓钻出。
通体晶莹的冰蚕蛊身躯上,此刻爬满蛛网般的墨色丝线,显然是方才吸收的毒素在作祟。
郭逸川仍在昏睡,陆青逐一割断石柱上的绳索,解救被困之人。
众人境遇各异:有的身中奇毒,面色青紫;有的虽无外伤,却虚弱得几近昏厥。
他很快察觉,阿木尔并非对所有人施毒,被选中试药的,皆是有一定修为的武者。
几个尚有气力的幸存者,挣扎着跪伏在地,泪水混着尘土,哽咽着向陆青叩谢救命之恩。
陆青温言安抚几句,命他们暂且到角落歇息,又寻来一名腿脚灵便的青年,吩咐其打来一盆清水。
冰蚕蛊落入水中,躯体猛地鼓胀,将腹中积蓄的毒素尽数吐出。
澄澈的水面瞬间翻涌成墨色,泛起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
陆青又依次让冰蚕蛊为其余中毒者疗伤,冰蚕蛊穿梭于众人腕间,所过之处,青紫渐消。
趁着施救间隙,陆青细细询问众人来历。
原来他们皆是被掳的人质,亲人无一不是先天中期以上的高手。
他恍然顿悟:唯有修为高深者,亲眷才具威胁价值;
寻常人只需用毒控制便罢。
这些可怜人在阿木尔眼中不过是蝼蚁,不仅常忍饥挨饿,更沦为试药的活靶子,已有不少人葬身毒窟。
若不是此番他营救的及时,他们恐怕也难逃厄运。
陆青环视众人,目光如炬:“你们被掳的长辈里,可有凝罡境的高手?”
洞内一片死寂,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应答。
就在他准备作罢时,角落里传来细若蚊蝇的声音:“彩霞姐姐说,她爹爹是凝罡境,一定会来救我们……”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小女孩怯生生地站着,瘦得皮包骨头,眼中满是恐惧与希冀。
陆青蹲下身,轻声问道:“小姑娘,那位彩霞姐姐呢?”
“她……她死了。”
小女孩声音发颤,“那些坏人要撕她衣服,姐姐咬了他们,他们就……就把姐姐打死了。”
陆青看向石柱旁横七竖八的尸体,皆是傀儡剑客留下的杰作。
不难想象,定是沙月教喽啰欲行不轨,刚烈的彩霞拼死反抗,才落得如此下场。
想到此刻,那位凝罡境的父亲或许还在为救女儿忍辱负重,却不知爱女早已香消玉殒,他不禁长叹一声,世间最残忍之事,莫过于此。
正与众人交谈间,忽感气息异动。
转头望去,郭逸川已悠悠转醒。
陆青快步上前,将他扶起:“你父亲可是郭铭宇?”
郭逸川并未急着回答,而是虚弱地打量四周。
他记得阿木尔拿他试新毒,毒性太过猛烈,很快便陷入昏迷。
阿木尔解不出毒,便将他弃之不顾。
本以为命丧于此,却不想竟重获生机。
再看洞中惨烈景象,阿木尔的头颅赫然在目,心中已然明了。
自己是被救了。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郭逸川挣扎着要行礼。
“不必多礼。你可是郭铭宇的三公子?是令尊托我前来。”
陆青言罢,从怀中取出郭铭宇的令牌。
郭逸川颤抖着接过令牌,未及细看,泪水已夺眶而出。
他从未想过,父亲真的会排除万难安排人来救他。
这一刻,所有的恐惧、委屈与感动交织在一起,化作决堤的泪水,倾泻而下。
“此地不宜久留,沙月教若闻讯赶来,恐再生变故。”
陆青神色凝重,目光扫过众人苍白的面庞。
待一行人踏出山洞,他即刻放出蜃楼蜂鸟,以秘法传信萨丽莎。
不多时,山谷中传来细碎脚步声。
萨丽莎携冯朵朵与一名少年现身,可眼前二十余名人质身形羸弱,连站立都摇摇欲坠,更遑论长途跋涉。
陆青深知,即便此刻返程,途中也难免遭遇沙月教截杀;
且据点覆灭的消息一旦传开,人质亲眷恐遭毒手,届时他这番营救便成徒劳。
思忖再三,他决定先将众人安置于隐秘山洞,待救出郭铭晨后再行接应。
见有人虚弱得寸步难行,陆青又折返洞内寻来粮食,在山谷中架起铁锅熬煮稀粥。
他叮嘱众人少食缓咽:“久饥骤食,恐伤脾胃。”
剩余食物亦仔细分装,方才带着众人翻山越岭。
一路上,陆青步步谨慎,每过一处皆抹去踪迹。
两个时辰后,终于寻得一处隐蔽山洞。
他将众人安顿妥当,言辞恳切:“诸位暂且在此安歇。我先去解救你们的至亲,待事成后,自会带他们来接诸位。”
众人虽满心疑虑,却也别无他法,只能点头应允。
待陆青带着郭逸川、冯朵朵与萨丽莎的身影消失在山径尽头,洞内顿时响起窃窃私语。
“他该不会就此抛下我们吧?”有人忐忑开口。
“只带走那姓郭的小子,我们不如自行离去?”
“不可!”另一人急切劝阻,“若沙月教察觉我们逃脱,定会对爹爹下毒手!”
“可万一他是诓骗我们呢?”
“不会的。”角落里传来笃定的声音,
“那少侠武艺高强,连郭公子的亲眷都在沙月教手中,他岂会弃之不顾?洞内存粮足够三日之需,不妨耐心等候。”
一番争论后,众人终达成共识:且在这山洞中静候三日,且看那少侠能否信守诺言。
……
陆青自是不知山洞中众人的疑虑,即便知晓,此刻的他也无暇分心。
郭铭晨的安危如巨石悬心,每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变数。
所幸此前二王子刺杀大王子时,他已命铁翅鸢鸟小敏暗中尾随,对郭铭晨的所在方位了然于胸。
四人共乘两骑,纵是心急如焚,碍于马匹负重,又是晚上,看不清路,速度终究受限。
待出了萨明山,又赶了数十里路程,胯下骏马已口吐白沫,四肢打颤,再难迈出半步。
陆青扶下冯朵朵与郭逸川,转头对萨丽莎道:“你带他们寻个隐秘之处暂避,我救出人后便来汇合。”
萨丽莎黛眉轻蹙,眼中满是担忧:“陆郎,让我与你同去,多一人也好有个照应。”
“不可。此番孤身前往,反倒能进退自如。”陆青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
萨丽莎佯装嗔怒,朱唇轻撅:“看来在陆郎心中,妾身不过是个累赘。”
陆青不顾旁人目光,将她揽入怀中,沉声道:“非是嫌你,而是护好他们才是重中之重。沙月教一旦得知据点被毁,定会疯狂报复。若这二人有失,我此前所有谋划皆成泡影。”
萨丽莎闻言展颜一笑,眸光流转:“陆郎忘了我的【丝绸娘子】名号?这条商路上的一草一木我都牢记在心,哪里有隐秘之所我是门清?保管将你的小情人照顾得妥妥当当。”
冯朵朵听了这话,脸颊飞红,本欲反驳,却鬼使神差般将头埋得更低,只作没听见二人调笑。
“莫要打趣了。”
陆青吹了个口哨,蜃楼蜂鸟飞到了陆青肩膀上。
“好了,人我就交给你了。”
陆青再吹口哨,蜂鸟飞到了萨丽莎肩头。
“我会让蜃蜂跟着你,到时候我找你也容易。”
“放心去吧,我等你凯旋。”萨丽莎展颜一笑,眼中尽是信任与期许。
陆青微微点头,施展轻功消失在夜幕之中。
陆青施展轻功,身姿如夜枭掠空,脚下生风,疾驰之速竟不输快马奔腾。
待行至黑风峡,夜幕已深沉如墨,正是万籁俱寂时分。
这黑风峡地处焉耆北部,相较焉耆城更近萨明山。
峡谷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早被投靠二王子的黑风寨山贼据为巢穴,看守郭铭晨等人的差事,也便落在此处。
循着铁翅鸢鸟小敏的指引,陆青很快寻得山寨方位。
黑风寨倚着陡峭山壁,将核心据点藏于幽深岩洞内。
他屏息敛气,如灵猫般穿行于阴影之中,巧妙避开洞外巡逻的山贼。
行至洞口,洞内传来阵阵喧闹声,猜拳行令、推杯换盏之声此起彼伏。
陆青曾与倭国忍者交手,习得几门忍术,此刻施展潜行术,悄无声息地潜入洞内。
在曲折如迷宫的洞穴中穿梭良久,终于寻得郭铭晨等人的关押之处。
只见众人被缚于石柱之上,面色苍白,显然中了,昏昏沉沉。
他悄然靠近郭铭晨,这位凝罡境高手虽被所困,感知却依旧敏锐。
就在陆青近身的刹那,郭铭晨缓缓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警惕。
陆青抢先以传音入密之术说道:“古丽娅尔?赛依丁。是我。”
郭铭晨心中一震,瞬间清醒。
他深知此刻身份敏感,若贸然声张,只会徒生祸端。
遂也以传音回应:“你怎么来了?救出川儿了么?”
“救出来了。澎罗湾的郁金香开了又开,我还没机会去欣赏呢!”
听到这句暗语,郭铭晨高悬的心终于落下。
这是他与郭逸川事先约定的确认之词,陆青能准确说出,至少证明他见过郭逸川。
虽仍存一丝疑虑,但事到如今,自己身为阶下囚,对方也无欺骗的必要。
他微微颔首,低声道:“好。救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