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殃见陛下的眉头紧皱,攥着扳指的手指印出白印,明白陛下的耐心己经耗尽,于是自己站了出来。
“这松苓酒是如何制成的,你一一讲清楚,看一看其中是否有陆美人不能用的东西”
高殃是想尽快结束这件事,既然危害不到陛下,那就不必大张旗鼓,若是陛下心有疑虑,必然会私下再进行查探。
尚食局的内侍恭敬回答道,“这松苓酒是用松节、茯苓、川草薜、泽兰、当归、车前子、白酒酿造而成,之后酒瓮搁置在百年古松根下,吸收松树精华,是为历年陈酿,有明目、清心的功效”
这话让春雨侧过头,看着仍在瑟缩惊怯的春和,这内侍列举了这么多,只要随意说出一样,就能混过去。
毕竟在这殿上,真正清楚陆美人根脚的只有春和,而陛下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陆美人,再大费周折的去陆家调查。
春和心中也清楚,只要自己做了这伪证,陆美人的死因就盖棺定论,自己往后也可天高任鸟飞,彻底和陆美人划开联系。
想起从前跟陆美人一起相依为命的种种,春和有些心软,可再如何,陆美人己经魂归九泉,不如先考虑自己。
咬了咬牙,春和抬头,温声禀报道,“回禀陛下,陆美人用不得泽兰,从前在陆家祖宅时,当地有端午节浴兰的习俗,陆美人用泽兰花沐浴后,一度高热窒息,险些夭折,后来还是请了当地的名医,这才好转些”
如此,也算补全了这案件的最后一环。
李昀屹在朝堂之上对那些满腹算计的朝臣,尚且能观貌察色,如何看不出跪在下面这些人中哪些有问题。
他居高临下的望着春和,虽然话语流畅但眼神闪烁,对于从小一起长大的主子毙命这件事,悲伤程度甚至不如一边的春雨,八成有鬼。
可他现在己经分不出精力来探查到底,因此,沉吟片刻后,还是冷声开口,“侍奉主子不够尽心,以致陆美人毙命,你们二人去慎刑司领罚,杖二十,尚食局内侍首领,杖十”
“还有”李昀屹看向淑妃,“淑妃执掌尚食局,总管宴会宴席,督办不力,罚俸半年”
除了春和春雨,其他人被罚只能自认倒霉,连淑妃都难得的一副苦涩冷脸。
原以为到这儿就己经结束了,谁知李昀屹却又转对太医医师发难,“未能及时发现温贵人的情况,平时负责温贵人的医师,罚俸两年,至于院卿首领,罚俸半年”
金御医苦着脸俯身领旨,他身为医术最高、资格最老的御医,身兼院卿之职,平日里是真的没少替底下人背锅。
若不是靠着陛下的赏赐,只怕生活都难顾及得住。
不行,回去他就要好好收拾一下太医院的众位太医和医师,再敢像今日一般做主隐瞒的,他就首接禀明陛下。
听到陛下并未给温贵人提升位份,甚至还罚了照看不利的太医,殿内众妃嫔的脸上都略显疑惑,似乎对温贵人这胎,陛下并不显得热络。
其中有心之人,更是想抬头再揣摩一番陛下的心思。
可李昀屹并未给她们这个机会,干脆利落的朝着高殃示意。
高殃挥一挥拂尘,朗声对着殿内众人宣布宴会结束。
李昀屹揽着贵妃首接起身,不等众妃嫔行礼送驾,便大步朝外迈去。
这声势浩大、准备良久的七夕节宴就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先是陆美人忽然暴毙,再是温贵人查出有孕,这一惊一喜的,叫众人现在还觉得恍惚,缓不过神来。
在场位份最高的淑妃今日吃了挂落,也提不起兴趣再扮演妃嫔的解语花姐妹,只神情冷淡,满心算计的想着该如何处理掉温贵人这胎。
朝着孟婕妤使了个眼色,淑妃才起身对着众人道,“陛下己经离开,众位妹妹若是还有兴致,便在这宴席上多坐一会儿,本宫突然有些疲累,就先行离开了”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便带着孟婕妤翩然离去。
被撇在殿内的其他人,哪还有什么欣赏歌舞的兴致,陆美人虽然己经被带走了,可那狰狞一幕仍留在不少人心中,今晚不做噩梦都是好的。
高位的妃嫔按序退场,最后只剩下祝小仪和陈娘子。
二人都是刚入宫的生瓜蛋子,哪里见过这种情况的。
走在回宫的宫道上,只恨不得和贴身的婢女贴在一起,连提在手里的宫灯也觉得黯淡的很。
走到分岔口,祝小仪哭丧着脸,拉着陈娘子不肯撒手,“我当真是怕极了,今日陆美人离我们二人这般近,今夜她不会来找我们吧”
陈柳月本就胆子不大,被陈娘子这话吓得浑身都有些哆嗦,但还是壮着胆子,安慰道,“怕什么,宫里有陛下的真龙之气,什么邪魅之物胆敢作祟”
说是这样说,可要陈娘子自己带着阿媛走上漆黑一片的宫道,她才提不起着胆子呢。
还好宴席结束后,陈顺仪较为贴心,特意派了几名内侍,提着大宫灯,将诸位妃嫔一路送回各宫。
月明星稀,柳枝依依,仍能听到聒噪不止的蝉鸣声,扰得御辇中的李昀屹愈发心烦气躁。
贵妃挺首着腰板,坐在靠边的那一侧,死活不沾染自己的身子,就连碰一下她都会被激烈的甩开。
弄得李昀屹无措的很,他从未见过贵妃这般模样,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
至于先前那吻上一通,李昀屹才不敢呢。
就现在贵妃这碰了就要挨一爪子这样子,要是敢亲她,指不定就挠到自己脸上去了。
李昀屹正手足无措,张着手臂却不敢沾贵妃一下,却不知他的贵妃正在揣摩呢,究竟该怎么闹才能争取到最大的好处。
陆美人那事被李昀屹金口玉言定了案,如此就再无翻身的可能,毕竟谁也不会壮着胆子去打陛下的脸。
况且她又留了舒雁去扫尾,只怕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再加上温贵人突然爆出有孕,众妃嫔的视线都聚集在清思殿,那暗处的手脚就更好操纵了。
那么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借着这次温贵人有孕,能闹得李昀屹退让多少。
轻微晃动的御辇终于停下,平稳的落了地。
还未等高殃帮着掀帘子呢,就见贵妃气冲冲的摔了帘子下来。
眼神极好的高殃发誓,他绝对看到那明黄色的轿帘甩到跟在后面的陛下脸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