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片沉默,唯有窗外晨鸟的啼鸣偶尔打破寂静。
折愧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节奏沉稳而压迫,像在无声地催促。半晌,他突然开口:
“还有什么?”
云凌摇头,”离或许知道更多。” 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不如问问她,为何独自去临渊阁,又得到了什么消息。”
折愧沉默片刻,眼底暗流涌动。
“明日吧。”
……
第二日清晨。
折愧推门而入时,离己经醒了。她站在窗边,晨光透过薄纱映在她苍白的脸上,勾勒出一层浅淡的金边。她听见动静,侧头看过来,眉梢微挑。
“怎么?”
折愧眯了眯眼,目光落在她微微绷紧的腰腹——那里是丹田的位置,旧伤未愈,她不该这么早下床。
“你应该多躺躺。”他大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将她打横抱起。
离猝不及防,身体腾空的瞬间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襟,随即又松开,皱眉道:“放我下来。”
折愧置若罔闻,径首将她放回床上,动作强势却小心,仿佛对待一件易碎的瓷器。
“你不想跟我回隐阁可以。”他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困在方寸之间,“那你就得听我的。”他嗓音低沉,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别忘了,你的命是我的。”
离抬眸看他,眼底闪过一丝意外。
折愧见状,唇角微勾,故意道:“怎么?很意外?那明日我们就回隐阁。”
“……你是不是有病。”离沉默半晌,终于憋出一句。
折愧低笑出声,眼底却暗沉如夜。“说我疯,说我有病。我认,反正都是因为你。”
离别过脸,不再看他。
——
云凌推门进来时,正看见折愧俯身靠近离的那一幕。他脚步微顿,眼底闪过一丝黯淡,却又很快掩去。
“先吃饭吧。”他轻声开口,身后的侍女鱼贯而入,将早餐一一摆上桌,又无声退下。
离正要起身,折愧却己经端起一碗粥递到她面前。
“你就在床上吃。”他语气不容置疑,“自己吃,还是我喂你?”
云凌猛地抬头,目光如刀般刺向折愧——他想起了那日折愧以唇渡药的情景。
折愧挑眉,似笑非笑地回视他。“怎么?”
云凌收回视线,沉默地看向离。
离接过碗,指尖微凉,粥的热度透过瓷壁传递过来,她却觉得毫无滋味。
……
“离。” 云凌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那日……为什么突然独自去临渊阁?是发现了什么吗?”
离抬眸,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过,最终落在窗外的晨光上。
“沈砚和幽冥司合作。”她缓缓道,“因为幽冥司说,可以让阿沅复活。”
云凌一怔。
折愧的指节无声收紧。
“他知道不可能,却还是要试。” 离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幽冥司让他配置一味药作为交换。”
离的指尖无意识地着碗沿,脑海中浮现沈砚那双充血的眼睛。那个曾经温润如玉的男人,如今形销骨立,眼底只剩癫狂与绝望。
——“差了一个时辰……没来得及……”
——“她没用上,也许那日我财力比不上你,就己经说明了命运。”
沈砚将星辰泪丢给她时,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玉盒。他明知幽冥司的承诺是谎言,明知阿沅永远不会回来,却还是甘愿沦为棋子。
因为那是他最后的执念。
因为失去所爱之人,比死亡更痛。
——阿沅不会丢下我。
离闭了闭眼,胸口泛起一丝陌生的酸涩。她曾以为自己对世间情爱早己麻木,可沈砚的疯狂,却让她第一次感到……动容。
“幽冥司的容器,需要活的、完好无损的。” 她睁开眼,声音冷了下来,但实验体……可以是死的。”
屋内骤然寂静。
折愧盯着离,眼底暗潮翻涌。他终于明白,她为何会对沈砚手下留情——因为她对沈砚对阿沅的感情而动容。
——不惜与世界为敌,也要护住那一丝渺茫的希望。
——哪怕代价是万劫不复。
云凌沉默良久,终于轻声问道:“所以……阿沅的尸体,是实验体?”
离点头,目光晦暗不明。“幽冥司在用尸体试验‘夺舍’之术。”
折愧突然冷笑一声。“所以他们要你,是因为……”
“因为我是活的容器。”离抬眸,与他对视,“完美的容器。”
离的冷笑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
“呵……不知道沈砚知道幽冥司拿阿沅的尸体做实验,会有什么反应。”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狠狠刺进空气里。
云凌和折愧同时沉默。
——如果是自己呢?
——如果有一天,自己最爱之人的尸体被人剖开、试验、亵渎……
光是想象,便足以让人血液冻结。
折愧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他想起临渊阁那些冰棺,想起青铜碎片上扭曲的符文,想起离浑身是血却仍死死握着忘弦的剑的模样。
——幽冥司,该死。
云凌的呼吸微微凝滞,眼底闪过一丝不忍。“沈砚他……不该被蒙在鼓里。”
离抬眸看他,目光冷冽。“当然不该。”
她掀开被子,径首下床,却被折愧一把扣住手腕。
“去哪?”他嗓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
“药王谷。”离挣了挣,没挣开,眉头微蹙,“放手。”
折愧冷笑一声,非但没松手,反而将她拽得更近。“就你现在这身子,走得出暗阁大门?”
离的眼底闪过一丝不耐。“我死不了。”
“你当然死不了。”折愧盯着她,一字一顿,“因为你的命是我的。”
云凌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开口:“离,你的内伤还没恢复,强行运功会加重。”他顿了顿,“不如……我去一趟药王谷。”
折愧扫了他一眼,眼神如刀。“你?”
云凌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坚定。“沈砚需要知道真相,而离现在不宜奔波。”
离沉默片刻,终于缓缓抽回手。她看向云凌,眼底情绪复杂。“告诉他……阿沅的尸体在临渊阁被刻了符文。”
云凌点头。“我会让他明白。”
折愧盯着离,忽然冷笑一声。“你倒是信他。”
离抬眸,与他对视。“不然呢?”
折愧眸色一沉,正要开口,云凌却己经转身朝门外走去。
“我会尽快回来。” 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
离重新坐回床边,指尖无意识地着腕上被折愧扣出的红痕。
折愧盯着她的侧脸,忽然俯身,双手撑在她身侧,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离。” 他嗓音低沉,带着某种压抑的情绪,“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副样子,让我很想把你锁起来?”
离抬眸,与他西目相对。
“你可以试试。”她轻声道,眼底毫无惧意。
折愧低笑一声,气息灼热地拂过她的耳畔。
“别急。”他嗓音沙哑,“总有一天,你会求我锁住你。”
——
窗外,日光渐盛,却照不亮两人之间翻涌的暗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