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咒起潮生
红烛在狂风中剧烈摇曳,洒下的光晕将新房里的一切映照得忽明忽暗。边包包被红盖头蒙住双眼,却依然能清晰地感知到周遭的一切。刺鼻的劣质脂粉味混着潮湿的霉味,如同无形的绳索,紧紧缠绕着她的鼻腔。
“我去,这是哪啊?刚不是还在睡觉吗?“边包包在心底惊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思绪闪回,三小时前,她还西仰八叉地漂浮在太平洋的海面,毛茸茸的肚皮晒着暖融融的太阳,海藻像绿色的丝绸缠绕在她圆滚滚的爪子上。作为修炼了百年的海獭精,边包包可不认为自己会在睡觉的时候被吹到岸上。
“这是弄嘞啊”。她的指尖无意识地着身下的喜被,粗糙的布料上凸起的线头硌得生疼,比起眼前莫名其妙的处境,身体上的变化让边包包更为诧异——这具躯体!沉重、僵硬、脆弱!完全不是她熟悉的那副轻盈、柔韧、能在海浪中自由翻滚的完美形态!
“叮!恭喜绑定‘爆红系统’,人类恐惧值 = 灵力值,助您早日化形!”机械的电子音像冰锥般刺入脑海。边包包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强大的吸力就将她卷入一个巨大的黑洞中,原主的记忆潮水般涌来。
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女,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裤,跪在一座布满蛛网般裂痕的土灶前。灶膛里只有冰冷的灰烬。少女在外的后背,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纵横交错的藤条抽打痕迹,的青紫、干涸的暗红、结痂的深褐……层层叠叠,触目惊心。
新的血痕还在缓缓渗出。在她冻得通红的、布满冻疮的手指边,散落着几片被粗暴撕碎的纸张。借着灶口透入的微弱天光,边包包清晰地辨认出那纸片边缘被无数次抚摸、得起了毛边,上面印着“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报名表”的字样,以及一个被墨水狠狠划掉的名字——“边包包”。
“不!我不嫁!我要去兵团!我要去建设!” 少女嘶哑绝望的哭喊仿佛就在耳边炸响。
画面猛地切换!一群面目模糊、粗野蛮横的村汉破门而入!无视少女微弱的挣扎和哭求,一件刺眼的大红粗布嫁衣被粗暴地套在她单薄的身上。粗粝的麻绳深深勒进她手腕的皮肉里,留下紫黑的淤痕。她被像牲口一样拖拽着,一路踉跄,最终被狠狠掼进这间散发着霉味的土屋。
门板被从外面用沉重的木杠死死顶住!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少女的脖颈。她空洞的目光落在床边角落一个蒙尘的绿色玻璃瓶上——那是给庄稼杀虫的剧毒农药“敌敌畏”。求生的本能被彻底碾碎,万念俱灰之下,她颤抖着手,拧开了瓶盖……
就在那苦涩刺鼻的液体即将灌入喉咙的最后一瞬,异变陡生!
边包包以海獭形态在太平洋漂浮的画面与少女服毒的画面,在记忆的湍流中轰然对撞!一道幽蓝得近乎妖异的光芒,毫无征兆地从虚空深处迸射而出,如同宇宙初开时最纯粹的能量,瞬间笼罩了漂浮在海浪之上的边包包,也同时穿透了土屋逼仄的屋顶,笼罩了濒死的少女!
时间与空间的壁垒在这一刻脆弱如纸。两个截然不同的生命形态,被这诡异的蓝光强行牵引、压缩、糅合!
边包包清晰地“看”到,海獭形态的自己与土炕上那具孱弱的人类少女躯体,在炫目的蓝光中扭曲、变形,血肉与灵魂发出无声的尖啸,被强行锻打、熔铸!
最终,光芒散去,躺在冰冷土炕上的“人”,缓缓地、极其不自然地侧过头,望向虚无——那张苍白清秀却写满死气的脸孔,一点一点,被边包包海獭精特有的、带着点狡黠和懵懂的神情所覆盖、取代!
是她!是她的灵魂,被强行塞进了这具刚刚停止心跳、又被蓝光强行灌注了生机的躯壳里!
“哐——当——!!!”
一声如同破锣被巨力砸烂的巨响,将边包包从记忆洪流的窒息中狠狠拽回现实!她的意识重重跌落,重新感受到身下那硌人的、散发着霉味的土炕,以及那顶令人窒息的猩红盖头!
新房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木门,被一股蛮横至极的力量从外面彻底撞裂!木屑纷飞!
边包包浑身一僵,心跳陡然加速。一股浓重的酒气裹挟着男人的脚步声逼近,她能想象到门口那副油腻又狰狞的嘴脸。“小娘子,让爷好好瞧瞧!” 那声音充满了令人作呕的猥琐。
来了!
边包包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属于海獭精的敏锐感知,即便被禁锢在这人类皮囊里,也让她能清晰地勾勒出来者的轮廓——矮壮、油腻,每一个毛孔似乎都散发着和暴戾的气息。
这,就是那个花了钱、像购买牲口一样将她“买”来,己经转手两次、以残忍闻名的家暴男!
“嘿嘿…小…小娘子…别躲…别躲啊…让爷…好好瞧瞧你这细皮嫩肉…” 含混不清、带着浓重口音的猥琐话语,裹挟着令人作呕的酒气喷吐过来。那声音黏腻、下流,如同海底最污秽的淤泥里翻腾出的气泡,瞬间将边包包拉回最残酷的现实深渊——她不再是太平洋里无忧无虑的精灵,她是七十年代一个被拐卖、被当作货物、即将被蹂躏的少女“边包包”!
一只粗糙、布满厚茧、散发着汗臭和酒气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伸向那顶隔绝视线的红盖头!指尖几乎己经触碰到那粗糙的布料边缘,带着令人战栗的灼热!
“弄我?不得行嘛!” 边包包的灵魂在无声地咆哮!海獭精骨子里那面对顶级掠食者也绝不束手待毙的悍勇与机变,在这一刻被死亡的威胁彻底点燃!在海里时,就算遇到最凶猛的鲨鱼,她也能用灵活的翻滚和出其不意的假死躲过一劫。可现在,她被困在这狭小的新房里,说不出口,也无法行动。
慌乱中,边包包下意识地默念起海底洞穴里的古老咒语,那本是召唤同伴搬运贝壳的口诀,此刻却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一遍又一遍,随着她的咒语声响起,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那根顽强燃烧、摇曳着微弱光明的红烛,火苗猛地一窒,随即“噗”地一声轻响,彻底熄灭!,黑暗如潮水般迅速吞噬了整个房间。
“呃…?” 门口传来男人错愕的咕哝,带着酒后的迟钝。
紧接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九幽之下的阴森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脚下的泥土地底疯狂渗出!冰冷刺骨,带着浓重的水腥气,瞬间穿透了薄薄的鞋底,浸透了袜子,首接包裹住边包包的脚踝!
她清晰地感觉到,脚下不再是干燥的泥土,而是变得冰冷、湿滑、粘腻!那寒意如同活物,顺着她的脚踝、小腿,贪婪地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啊啊——!!!”一阵凄厉的尖叫声响起,紧接着有重物倒地,水的翻涌声,凌乱的脚步声,一时间齐齐响起。
就在那冰冷的“水”触碰到边包包脚踝的瞬间,那股无形的、将她牢牢钉在炕上的禁锢之力,如同被斩断的绳索,骤然消失!身体的控制权回来了!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抬手掀开了那顶沉重的红盖头一角!
就在这刹那,一道惨白、狰狞、撕裂整个夜空的巨大闪电,毫无征兆地劈开了窗棂上糊着的破旧窗纸!
刺目的电光如同死神的镰刀,瞬间将屋内的一切映照得纤毫毕露!
边包包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
地面!她脚下那原本应该是干燥泥土的地面,此刻竟不知何时积起了足有半寸深的一层“水”!那水并非清澈,而是呈现出一种浑浊的、令人不安的暗色,更恐怖的是,水面并非平静,而是在剧烈地、无声地翻涌、鼓荡着!
一股股细小的水流诡异地向上凸起又塌陷,隐隐约约,竟有低沉、呜咽、如同无数溺亡者绝望哀鸣的“海浪”声,从这浅浅的积水深处幽幽传来!
水面之上,几缕湿漉漉、黏腻腻、如同浸泡了千百年的惨白头发,随着水波的翻涌,缓缓地浮沉、飘荡。就在距离她不到三步远的地方,在那翻涌的暗水中央,一只完全不属于人类的手臂正缓缓地从水下探出。
那手臂呈现出一种死尸在水中长期浸泡后的、令人作呕的青灰色泽,皮肤松弛,布满了深浅不一的、如同苔藓般的暗斑。五根手指枯瘦如鸡爪,却长着异常尖长、弯曲的指甲,每一片指甲都像淬了毒的匕首,在惨白闪电的映照下,泛着幽幽的、仿佛来自地狱的冷光!
这只诡异绝伦的鬼手,正死死地攥着一个男人的脚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