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这场联姻,就此作罢
图利冷哼一声,他指着自己身上尚未完全消退的红疹。
“说不通?那摄政王你来告诉本王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本王子与父汗麾下最勇猛的将士,会在他燕王府的婚宴之上,险些被毒酒害死!而你大梁的使团却安然无恙!”
许卓脸上露出为难之色,他叹了口气说道。
“此事确是蹊跷,本官查出的真相是京中淮王余孽贼心不死,买通了燕王府的下人意图不轨。”
“但……唉,说到底,此事发生于燕王府,燕王殿下终究是难辞其咎。连王子您这位最是尊贵的客人的安全都无法保证,这确实是让我等这些做臣子的,感到面上无光啊。”
他这番话听起来句句都是在为燕王开脱,实则却是在不断心理暗示。
他不断地暗示图利,燕王府的内部管理是何等的混乱不堪。
燕王府的安保能力是何等的形同虚设。
这样的盟友是否真的可靠?
终于在许卓这接连数日的不断拱火之下,许卓以“彻底消除误会还燕王殿下一个清白的名义,秘密地安排了一场,由他与图利王子,以及那作为受惊另一方的赵凝霜郡主三方参与的会谈。
会谈的地点,定在了驿馆之内一处最为僻静的后花园。
当那身着一袭素衣容貌清冷,更显楚楚可怜的赵凝霜,在侍女的搀扶之下缓缓走入凉亭之时。
图利王子那本是充满了不耐与烦躁的脸上,神色也微微缓和了几分。
许卓亲自为二人斟上了一杯验过无毒的清茶。
他看着赵凝霜,用一种无比温和的语气缓缓开口,问出了那早已是准备多时的引导性问题。
“郡主殿下,您也受惊了。”
“本王知道,让您回忆当日的混乱,是有些强人所难。”
“但为了能还令尊一个清白,也为了能让我大梁与西胡的盟约,不因此事而蒙上阴影。”
“还请郡主仔仔细细地,再回想一遍。”
“在婚宴开始之前,您当真没有察觉到任何一丝一毫的异样吗?”
“哪怕只是一个平日里从未见过的下人?或是一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
赵凝霜抬起了头,她那双本是充满了绝望的眼眸,与许卓的目光在半空之中交汇了一瞬。
她立刻便明白了许卓的意图。
她贝齿轻咬,脸上露出了几分恰到好处的犹豫与挣扎,仿佛是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一旁的图利王子见她这副模样,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催促道:“有何异样但说无妨!有本王子在此没人敢把你怎么样!”
赵凝霜这才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
她用一种极轻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缓缓说道。
“回王爷的话,当日就在婚宴开始前的半个时辰。”
“凝霜曾在王府的后花园,无意间看到过那个后来畏罪自尽的下人。”
她的话瞬间便吸引了图利的全部注意力!
“凝霜看到,他与父王身边一位姓李的心腹卫队长,有过一次秘密接触。”
“他们似乎是在交接什么东西。”
“凝霜当时并未在意,现在想来……”
她的话没有说完,但其言下之意却已再也明白不过。
这番无比高明的证词,瞬间便让整个“刺杀案”变得更加的扑朔迷离。
这根本就是燕王自导自演的一场苦肉计!
虽然没有任何直接的证据。
但这颗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图利王子这等,本就是生性多疑,且又骄傲无比的人心中生根发芽,那便再也无法拔除!
图利王子的脑海之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宁可相信,是那个与他平起平坐的北地雄主燕王,在处心积虑地算计他,也绝不愿相信,他自己竟会如此轻易地被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卑贱的王府下人,给戏耍于股掌之间!
这是对他这位草原雄鹰最大的羞辱!
“好!好一个燕王!”
图利王子勃然大怒!
他猛地站起身,在那前来旁听的燕王使者惊恐万状的目光注视之下,一脚狠狠地踹翻了面前的桌案!
茶杯与茶壶碎了一地!
他指着那名燕王使者的鼻子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
“回去!告诉你家王爷!”
“我西胡的勇士顶天立地!”
“绝不做他人阴谋算计之中,随时可以被牺牲的可笑棋子!”
“这场联姻!”
他的声音如同草原之上最是狂暴的惊雷!
“就此作罢!”
说完他竟是不顾任何的外交礼节,当即下令!
命早已是在营地之内整装待发的麾下三万铁骑!
立刻拔营启程,准备撤离!
他并非只是说说而已。
在下达了撤离的命令之后,这位性格骄纵的草原雄鹰,竟是真的不顾任何外交礼节。
在第二日清晨,便亲率着他麾下那三万铁骑拔营启程,浩浩荡荡地朝着来时的方向绝尘而去!
三万西胡铁骑的愤然离去像是一场巨大的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燕京城。
它带走了燕王“联姻强援,威慑京师”的全部计划。
更带走了燕王在北疆经营了数十年,苦心树立起来的、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无上威望!
失败的代价是惨痛的。
他不仅没能得到那三万铁骑的助力,反而还得罪了一个本可以成为他最强臂助的强大邻居。
他更是在天下人的面前,在自己所有麾下将士的面前,丢尽了所有的脸面!
一时间,整个燕京城内人心惶惶。
那些原本选择依附于燕王、希望能在他这棵大树之下博取一份“从龙之功”的文武官员与地方将领们,眼见燕王大势已去,纷纷开始为自己寻找起了后路。
背叛如同瘟疫一般,开始在燕王那本是固若金汤的统治集团内部,疯狂地蔓延!
悬镜司安插在燕京城的各个秘密据点,在一夜之间竟收到了数十封来自于燕王麾下各个中高层将领的“投诚密信”!
他们在信中痛斥燕王的“不义”,并向远在京师的朝廷表达了自己那“迟来”的忠诚。
燕王府,那座曾经充满了威严与权势的宏伟大殿之内,此刻只剩下燕王一人。
他就那么孤独地坐在那冰冷的王座之上,一夜之间须发皆白。
他看着空旷的大殿,耳边仿佛还能听到前几日这里那歌舞升平的喧嚣。
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输给了那个他从未真正放在眼里、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来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