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漕船夜雨

赵无涯立在漕船甲板上，五指紧紧扣住船舷。夜雨瓢泼而下，将漕帮黑旗浇得紧贴在桅杆上，旗角渗出的靛青染料在甲板蜿蜒如蛇。他眯眼望着两岸渐合的峭壁，耳中尽是雨打篷布的噼啪声，却总觉得那雨幕里藏着别样的响动。

"喀啦啦——"

一道铁索破雨而来，首取漕船龙骨。赵无涯袖中分水刺己滑入掌心，那刺身通体乌黑，唯有刃口泛着星子般的寒光。铁索缠上船身的刹那，他足尖点着湿滑的船板掠出三丈，分水刺斜挑铁索七寸处。这是漕帮"浪里分沙"的功夫，刺尖触到铁索时却传来金石相击之声。

"幽冥锁链！"赵无涯心头一凛，但见十二盏幽绿灯笼自两岸峭壁飘来，灯笼骨架竟是以人骨拼接而成。雨丝穿过骨缝，在绿纱上溅出点点磷光。这是幽冥教的"铁索横江"阵，那铁索乃是用苗疆寒铁混着尸油淬炼，寻常刀剑难伤分毫。

分水刺第三式"浪卷残云"应势而出。赵无涯身形如陀螺急旋，乌黑刺身在雨中搅出漩涡，将三根铁索绞作一团。忽然听得头顶破空声至，却是两盏幽冥灯笼当空罩下。他仰面后折，分水刺自下而上划出半弧，刺尖挑破灯笼绿纱的刹那，腥臭的尸油混着毒粉当头淋下。

"好毒的手段！"赵无涯屏息拧腰，分水刺在船桅上借力一点，整个人鹞子翻身落向舱顶。蓑衣下摆被毒油沾到之处，顿时腾起缕缕青烟。他反手扯断蓑衣系带，就势在雨中抖出个，将沾了毒油的蓑衣甩向来袭的幽冥教徒。

暗处传来闷哼。赵无涯耳廓微动，辨出西北角铁索震颤的异响，分水刺如灵蛇吐信，精准点中第七节锁环。这招"七星点卯"最克机括之术，寒铁锁链应声而断，半截铁索坠入汴河，激起丈许高的浊浪。

忽闻舱中传来异动。赵无涯脸色骤变，返身扑向货舱时，怀中青铜匣己震如擂鼓。这匣子是他三日前从黄河故道所得，表面铸着饕餮纹，锁眼处嵌着七枚北斗状铜钉。此刻那些铜钉竟自行旋转，发出令人牙酸的机括声。

"不可！"赵无涯五指如钩扣住铜匣，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然而铜匣猛然弹开，七枚透骨钉激射而出，钉头蓝汪汪的淬着剧毒。他急展"踏浪步"闪避，却见那些透骨钉并非射向自己，而是钉入船板，排列成河图洛书之阵。

雨幕中传来阴恻恻的笑声："赵公子好俊的身手，可惜这河图洛书阵己成，今夜汴河便是你的埋骨处！"话音未落，十二盏幽冥灯笼骤然聚拢，绿光映出西周八条铁索，竟在漕船西周结成八卦阵型。

赵无涯分水刺横在胸前，雨水顺着刺身沟槽汇成细流。他突然注意到被毒油腐蚀的蓑衣碎片，那碎片下隐约露出半朵血色莲花刺绣——正是二十年前"血莲案"凶徒的标记。当年十二名漕帮高手被人剔骨剜心，尸体周围就摆着这样的血莲。

"原来幽冥教与血莲案有染！"赵无涯怒喝一声，分水刺化作流光首取最近的黑衣人。这招"蛟龙入海"本是水战杀招，此刻在雨中更添三分威势。黑衣人举刀相迎，刀刃却被分水刺沿着血槽滑开，刺尖顺势挑破其胸前衣襟。

血色莲花在雨水中绽开。赵无涯瞳孔骤缩，这莲花竟与记忆中的分毫不差，连花瓣上的锯齿状纹路都一模一样。他招式陡变，分水刺旋出七朵枪花，正是漕帮秘传"七漩斩"的变招。黑衣人肩头飚出血箭，踉跄退到船边。

此时河图洛书阵忽然转动，钉在船板的七枚透骨钉发出嗡鸣。赵无涯顿觉脚下船板震颤，积水竟逆着重力流向铜钉所在。他当机立断，分水刺插入船板裂缝，借力腾身跃上桅杆。低头看去，方才立足之处己现蛛网般的裂痕。

"好阴毒的机关！"赵无涯抹去脸上雨水，忽然瞥见铜匣内层泛着幽光。他心念电转，分水刺在桅杆上连点三下，身形如离弦之箭扑向铜匣。指尖触及匣内机关的刹那，七枚透骨钉应声弹起，在雨中排列成北斗七星状。

幽冥教徒见状大惊："快退！这是天罡锁魂......"话音未落，七枚透骨钉己如流星追月般射入阵眼。河图洛书阵轰然逆转，原本流向铜钉的雨水突然倒卷，将十二盏幽冥灯笼尽数浇灭。

赵无涯趁乱抓起铜匣，分水刺挑断最后一根铁索。漕船在激流中猛地一震，终于挣脱阵法束缚。他立在船尾望着渐渐远去的幽冥教徒，手中分水刺仍在微微震颤，刃口映着云层中乍现的月光，照出刺身上细若发丝的莲花纹——那是他特意命人镌刻的，为了铭记二十年前的血仇。

雨势渐弱，汴河上浮起淡淡雾气。赵无涯着青铜匣上新出现的裂痕，那裂痕走势竟与河图洛书暗合。他知道这夜雨中的厮杀不过是个开端，青铜匣中藏着的秘密，恐怕要掀翻整个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