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刺破厚重的铅云，燕国城墙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
金阳的呼吸陡然停滞 —— 七年前随师傅下山历练时，这里还是车水马龙的繁华之地，夜市的灯火能照亮整条朱雀大街，小贩的吆喝声与酒楼的丝竹声此起彼伏。可此刻，曾经巍峨的城墙布满蛛网般的爪痕，半截残破的燕国旗帜如血色幽灵般挂在垛口，在腥风中发出呜咽，仿佛在哭诉着这座城池的悲惨遭遇。
“进去看看！” 金阳话音未落，林婉儿己操控飞剑缓缓降落。落地时，碎瓷片在他们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街道上，破碎的盾牌与锈迹斑斑的箭矢杂乱堆砌，干涸的血迹蜿蜒成诡异的图案，渗入青石板的缝隙。腐臭味混合着焦糊味扑面而来，金阳甚至能看到某些血迹中还冒着细小的气泡，显然是被魔物毒液腐蚀的痕迹。他蹲下身，指尖触碰到黏腻的血痕，心中警铃大作。这些血迹太过新鲜，若魔物刚离开不久…… 他下意识握紧腰间的手枪，余光瞥见同样神色凝重的林婉儿，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危险，恐怕还未结束。
昔日热闹的市集如今只剩断壁残垣，商铺的门板被撕得粉碎，丝绸、瓷器与腐烂的食物散落一地，暗红的血迹溅在残破的招牌上，“绸缎庄” 三个鎏金大字被血污浸染，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一只不知从何处跑来的野狗，正啃食着街角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见有人靠近，发出低吼声，夹着尾巴钻进了废墟中。
林婉儿猛地驻足，秀眉拧成死结，双手快速翻飞结印。神识如潮水般从她周身扩散，穿透墙壁、地板，渗入地底。片刻后，她猛地睁眼，眼中迸发出惊喜：“地窖！下面有活物！” 然而，她的脸色随即变得苍白，“但…… 有一股诡异的气息，非常微弱。”
两人循着地上的血迹靠近街角一座不起眼的民居。那座民居的木门半掩，门框上深深的爪痕还泛着黑色黏液，与地上的血迹完美衔接。刚推开摇摇欲坠的房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乎让人作呕。
屋内一片狼藉，八仙桌被掀翻在地，太师椅的扶手断成两截，墙上还残留着五道深可见骨的抓痕，仿佛魔物曾在此处疯狂肆虐。更诡异的是，墙上用血画着一个扭曲的符号，林婉儿看到的瞬间，体内灵力竟微微紊乱。
地窖的入口被一张厚重的木桌挡住，木桌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金阳和林婉儿合力移开桌子时，发现符文正在缓缓消散，显然阵法的力量己经濒临枯竭。暗门开启的瞬间，潮湿的霉味混合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还夹杂着压抑的啜泣。林婉儿掏出照明珠，昏黄的光晕中，十几双眼睛如受惊的小鹿般颤抖。
一个女孩将更小的男孩死死护在身后，她破损的衣袖下，几道狰狞的抓痕还在渗血；角落里的少年紧握着半截断刃，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却仍强撑着做出防御姿态。
为首的女孩眼神冷厉如鹰，青稚的脸庞因紧绷的肌肉而扭曲，脖颈处青筋微微凸起。她紧攥匕首，刀尖颤抖着指向金阳二人，仿佛那是两把随时会饮血的利刃。
“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林婉儿轻声说道，她缓缓蹲下，解下腰间的玉佩，柔和的光芒驱散了地窖的黑暗，“我们是山上修行之人，路过这里，发现魔物入侵！” 然而，孩子们紧绷的身体没有丝毫放松，身后那些小孩虽然害怕，但都警惕地看着金阳二人，有人咬着下唇缩在同伴身后，有人攥着自制的竹矛浑身发抖，目光中满是惊惶与怀疑，仿佛面对的是噬人的恶鬼，随时准备拼尽性命捍卫 “领地”。
金阳将怀里用油纸包着的干粮捧到孩子们面前，林婉儿则把皮囊里的水分成小份，轻声哄道：“吃点吧，这些都是干净的。” 几个孩子盯着食物，干裂的嘴唇微微颤抖，凹陷的眼窝里亮起渴望的光。但他们只是吞咽着口水，没人敢伸手。
为首的灰衣女孩站在最前面，十二三岁的模样，瘦得皮包骨头，却用羸弱的身躯挡着身后更小的孩子。她警惕地打量着金阳和林婉儿，干裂的指尖无意识着腰间褪色的布囊 —— 那里面或许藏着最后的防身之物。
“小姑娘，我们不是坏人。” 林婉儿把温热的面饼递过去，“你们再不吃东西，身体会撑不住的。” 女孩又盯着他们看了许久，转头看向身后那群饿得摇摇欲坠的弟弟妹妹。她猛地夺过面饼，狠狠咬下一大口，喉咙发出吞咽的声响。
时间在紧张的沉默中流逝。约莫过了半炷香，她确认无恙，才把剩下的食物分成小块，分给身后欢呼雀跃的孩子们。当最小的男孩接过面饼时，她偷偷抹了把眼睛，又恢复成那副故作坚强的模样。
在吃过食物后，林婉儿看着围坐在篝火旁的几个孩子，轻声问道：“这城里是不是被魔物袭击了？” 为首的女孩身体猛地一颤，原本还有些血色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咬着嘴唇，声音发颤：“三天前……” 火光照在女孩满是污垢的脸上，她蜷缩着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的旧伤里，渗出细小血珠。“那天夜里下着雨，妈妈刚把我搂进被窝，就听见城墙方向传来刺耳的尖啸。” 她突然捂住耳朵，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像无数生锈的铁钉在刮擦铁板，我浑身的骨头都跟着发疼……”
随着断断续续的叙述，林婉儿拼凑出可怕画面：黑雾裹着青面獠牙的怪物冲破城门，守城修士的剑光在夜空中碎成星火。女孩的母亲，一位隐世的阵法师，攥着桃木剑将她推进地窖，潮湿的霉味混着血腥味灌进鼻腔，最后一眼只看见母亲扬起的裙摆和泛着寒光的兽爪。“小虎哥哥他们堵在门口时，木板咯吱响得像要裂开。” 女孩红着眼睛，“他们说闻到腐臭味了，让我们别怕……” 火苗噼啪爆开，照亮角落里几个孩子颤抖的身影，其中最小的男孩突然将脸埋进膝盖，压抑的抽泣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原来地窖入口被施了古老的隐匿阵法，是女孩的母亲在魔物破城前紧急启动。而孩子们能活到现在，不仅靠阵法庇护，还因地窖深处藏着一条连接城外的密道，只是出口己被碎石堵住。
“师兄，我们将这些孩子们带回寨子里去吧！”林婉儿有些不忍心看着这么大的孩子就遭受磨难，但是也知道目前寨子并没有能力养活这些孩子。他们现在需要可以首接上战场的青壮汉子。
金阳有些犹豫了，并非是犹豫将孩子带回去，而是想着是否应该将孩子们送到更加安全的大宗门内，但是想到目前各大宗门都被袭击，又有哪里是绝对安全的，“你叫什么名字？”他没有首接回答林婉儿，而是对着为首的女孩问道。
“我叫叶青霜。”为首女孩干净利索的回道。
金阳有点意外这女孩的干脆，在众多孩子脸上扫过："现在摆在你们面前有三条路。其一，继续留守这座废墟城 —— 至少短期内，那些魔崽子应该不会卷土重来。"
"师兄！这里断壁残垣的，怎么能..." 林婉儿攥着剑柄就要上前，却被金阳抬手制止。他扯开染血的衣襟，露出内里暗纹护甲："其二，我们护送你们去最近的聚居地。但我必须提醒，无论是城镇还是修真宗门，都未必能躲过这场浩劫 ——" 金阳想到自己的宗门。"就在一个月前，万剑宗被魔物踏平，活下来的只有几人。"
叶青霜低头看着脚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金阳继续说道："最后一条路，随我们进山。武器管够，我会教你们怎么对付魔物。但丑话说在前头，我不会当保姆，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各位本事。" 他目光扫过那些孩子，抬手止住对方欲言又止的动作："别急着做决定，天亮前给我答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