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低沉的嗡鸣是这片死寂废土唯一的心跳,沉重地敲打着汉娜紧绷的神经。她拖着沉重的双腿,将第三块散发着幽蓝冷光的“蓝火晶”费力地塞进炉膛下方的进料口。灼人的热浪夹杂着硫磺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瞬间蒸干了脸上未干的泪痕,留下紧绷的盐渍。幽蓝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晶石,发出滋滋的声响,炉温骤然升高,将棚屋入口映照得一片鬼魅的蓝红交织。汗水浸透了她的后背,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但比这更沉重的是心头那块巨石——尼克躺在里面,生死未卜。
她不敢回头去看棚屋深处那片被炉火边缘光芒勉强照亮的阴影。每一次尼克的呼吸声微弱到几乎消失,她的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紧。那块散发着腐草味的黑色膏药下,渗出的黑绿混合液是否在减少?那微弱的呼吸,还能撑多久?绝望如同冰冷的铁锈,正一点点从脚底向上蔓延,试图将她冻结在原地。
棚屋外,传来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单调而持续。是小星。那个小小的身影,正默不作声地拖拽着那些暗红色、散发着浓烈机油腐臭的掘骨蝎残骸,将它们堆向东边一个被风沙半掩的浅坑。他动作有些僵硬,小小的身躯在巨大的熔炉阴影下显得格外单薄,银灰色的发丝被热风吹拂,贴在汗湿的额角。汉娜能看到他胸口那点幼苗纹路上,橘红的火星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只剩下一点黯淡的余烬。他消耗太大了,为了弹出尼克的毒针,为了压制尼克刮骨的剧痛…而现在,铁匠冰冷的命令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汉娜的心像被撕扯着,她想冲出去帮他,想把那些恶心的蝎子尸体都扔开,但铁匠那双如同鹰隼般的独眼仿佛穿透了棚壁,钉在她背上。她不敢。尼克需要这短暂的庇护。
就在汉娜麻木地将一块散落的废铁踢向角落时,一道冰冷锐利的视线让她浑身一僵。
铁匠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棚屋门口,巨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所有光线。他没有看汉娜,那只完好的独眼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死死盯着外面正在拖动最后一只蝎子尸体的小星。他粗糙的手指,正用力按压着自己胸前那道巨大疤痕的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那里正传来一阵阵钻心的悸动。疤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极其微弱地搏动着,带着一种冰冷的、非生命的节奏。
“够了!” 铁匠的声音像生铁摩擦,粗暴地打断了棚外单调的刮擦声。他一步跨出棚屋,巨大的阴影瞬间将小星笼罩。
小星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缓缓首起身,小小的身躯在铁匠投下的巨大阴影里显得微不足道。他抬起头,银灰色的瞳孔平静地迎向铁匠那双燃烧着审视、忌惮和某种更深沉躁动的眼睛。汗水顺着他冰冷的脸颊线条滑落,滴入脚下混合着毒血和铁锈的沙土里。
铁匠没有像之前那样狂暴地怒吼。他只是死死盯着小星,目光仿佛要穿透那层银灰色的外壳,首抵核心。棚屋内外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只有熔炉火焰翻腾的嗡鸣和尼克若有似无的呼吸声在背景中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