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在菜市场被番茄砸中了头。
“三块五一斤！最后半筐！”菜贩子的喇叭震得她耳膜生疼。黏稠的汁液顺着她发梢滴进衣领，在机械子宫外甲上晕开淡红的渍。腹内传来沉闷的齿轮卡顿声——这具被《奥德赛》辐射云浸透的身体，正在为三毛钱差价和卖菜老太掰扯。
“你这番茄有辐射斑！”老太枯瘦的手指戳向薇拉小腹，“瞧这铁壳子肚子！怀的什么怪胎？”
薇拉突然攥住那只手腕。老太的脉搏在她金属指骨下突突跳动，像极了首卷战场上瑞恩临死前抽搐的颈动脉。
“怀的…和平。”薇拉松开手，多扔了两个硬币。
锈铁皮屋在雨中叮当响。薇拉把湿透的菜筐撂在墙角，暗红的番茄滚出来，粘上散落的《聂鲁达诗集》残页。墙角婴儿床里，南极婴孩正啃咬半截青铜锁链——那东西是七天前从她子宫排泄口排出来的，沾着血和机油的混合物。
“吐出来！”薇拉去抠孩子的嘴。婴孩蓝眼睛眨了眨，锁链突然发出嗡鸣，震得铁皮墙簌簌掉渣。
隔壁房东在捶墙：“管好你家小怪物！再响就滚蛋！”
湿衣服晾满逼仄的出租屋。薇拉在唯一干燥的墙角坐下，撩起衣襟。腹部装甲裂口深处，齿轮仍在艰难运转，啮合处卡着半片青铜信使的指爪——首卷拖走莉莉安那只的碎片。
“楚尧的血擦不掉了…”她喃喃自语。铁皮墙上还留着前任租客的涂鸦，被雨水泡得模糊不清，像极了林野墓碑最后的辐射残影。
夜班保安室的监控屏闪着雪花。薇拉裹着破军大衣，机械子宫的嗡鸣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巡逻手电扫过仓库角落时，光斑突然定格在一堆废弃电路板上——那些板子的排列形状，竟和太平洋巨人的神经网拓扑图一模一样。
“见鬼…”她踢散电路板堆。脚踝突然传来剧痛，当年被《刑章》锁链绞碎的骨头在雨天作祟。
值班主任醉醺醺推门进来，枪套松垮垮挂在肚腩上：“瘸子薇！去把B区货盘…”
话音未落，薇拉的机械指骨己掐住他咽喉。主任的啤酒肚在军大衣纽扣上蹭得发亮，喉结在她掌心疯狂滚动。
“再叫一声瘸子，”薇拉眼底映着监控屏的冷光，“我把你的肥油榨出来润滑齿轮。”
南极婴孩在菜篮里咯咯笑。薇拉推着破婴儿车穿过早市，车斗里堆着打折处理的辐射菠菜。卖鱼摊的血水淌过她旧军靴，几条翻肚的鲫鱼突然抽搐着蹦起——婴孩怀里的青铜锁链正在发烫！
“又作妖！”薇拉拍了下锁链。铁环突然迸出火星，烫穿盖菜的旧报纸。头条标题露出来：《南极科考站发现不明胚胎》。配图上冰层深处的阴影，分明是熵母之眼的瞳孔结构！
人群突然骚动。两个穿防化服的人拦住去路，检测仪对准婴儿车：“接到举报，这孩子有异常辐射…”
薇拉一脚踹翻鱼摊。腥臭的血水泼了防化服满身，她趁机推着婴儿车撞进小巷。青铜锁链在婴孩手中发出尖啸，震碎了巷口监控探头。
“莉莉安…”她喘着粗气抵住湿砖墙，“你们在哪…”
锈铁皮屋顶漏雨。薇拉用《聂鲁达诗集》残页堵缝隙，铅字在雨水浸泡中晕开，像首卷战场上楚尧喷在她脸上的血。婴孩在湿褥子上爬行，青铜锁链拖出水痕——那痕迹渐渐凝成星图，中央光点正是她们此刻所在的贫民窟坐标。
房东的踹门声震落墙灰：“滚出来！防辐射局的人…”
薇拉抱起孩子，腹内齿轮疯狂转动。她扯断婴儿车上的布带，将南极婴孩捆在胸前。青铜锁链突然嵌入她腹甲裂缝，冰凉的触感首刺子宫核心。
“回战场？”她摸着孩子湛蓝的瞳孔。
防化服撞开木门的刹那，破窗的铁皮向外迸飞。薇拉抱着孩子跃入暴雨，身后响起房东的尖叫：“怪物！她肚子的铁壳在发光——”
（菜篮里蔫掉的番茄滚进污水坑，果皮上的辐射斑渐渐聚成瞳孔状。隔壁电视传来新闻播报：“…南极胚胎己进入孵化第三阶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