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那天,王婶的辣椒地红得像首卷战场的辐射云。薇拉弯腰摘最后一茬辣椒,腹部的机械子宫突然卡住,齿轮空转声惊飞了麻雀。
“铁疙瘩又闹脾气?”王婶把辣椒筐撂她脚边,“早说了去镇上诊所拆了这晦气玩意儿!”
南极婴孩在田埂上追野狗。青铜锁链拖在泥里,链环沾满草屑不再发光。薇拉掀起衣襟擦汗,聂鲁达诗纹贴着辣椒筐,油墨被蹭花成模糊的伤痕。
“诊所治不好战场病。”尼克从拖拉机后头探身,扔过扳手:“接着!给你肚子里的老伙计上点油。”
扳手砸进辣椒筐。筐底突然嗡鸣,半本《聂鲁达诗集》震得发颤——书页间掉出青铜棺形状的铁片,切口还带着观测者的图腾残痕。
“坟头玩意儿别往家带!”王婶一脚踢飞铁片。铁片扎进田埂时,南极婴孩突然趴下挖土,指甲缝塞满黑泥。
澡盆水汽氤氲。汉娜给婴孩擦背时,饕餮刺青沾了水汽,像块普通贴纸。孩子突然抓住她手腕,湿漉漉的手指按在刺青中央——那里嵌着天问病毒密封舱的微型凸起。
“痒…”汉娜抽回手。七万次循环的托比残影在蒸汽里浮动,她舀起热水浇散幻象。
屋外传来争吵。薇拉举着诗集残页怼到王婶面前:“你菜地的土!翻开全是这种铁渣!”纸页粘着几粒青铜碎屑,在灯下泛着幽光。
“疯婆子胡咧咧!”王婶锄头砸向院墙。夯土簌簌剥落,露出墙芯里密密麻麻的青铜丝——正是太平洋巨人神经网的微缩结构!
尼克突然熄了拖拉机引擎。死寂中,所有青铜丝发出蜂鸣,辣椒地里的红椒簌簌抖动,在霜地里拼出莉莉安的侧脸。
“晒谷场…青铜棺…”王婶瘫坐在地,“那天晚上…融化的监察队员…渗进土里了…”
南极婴孩光脚跑出屋。青铜锁链拖过拼图般的莉莉安侧脸,链环灼出焦痕:“妈妈…”
霜打的辣椒垛堆在院角。薇拉掀开诗集晾在垛上,纸页里的铁锈字己晕成墨团。尼克把拖拉机改造成挖掘臂,钢爪啃进王婶的菜地——
第一爪掀开冻土,底下是防化服熔成的青铜瘤。
第二爪深掘,抓出半截声波炮管,管身刻着《刑章》残章。
第三爪落下时,整个小院地动山摇!
菜地塌陷成深坑。坑底三百口微缩青铜棺排列成南极基地的轮廓,棺盖缝隙渗出楚尧的量子血香。南极婴孩纵身跳进坑底,小脚踩在棺群组成的“莉莉安”字样上。
“回家!”他拍打棺盖喊。青铜锁链突然飞起,链环熔解成蓝光流进棺缝。
王婶的尖叫卡在喉咙。她枯瘦的锁骨下,南极鹰隼徽章迸发强光,撕开棉袄烙在坑壁上!徽章的光纹与棺群嵌合,拼出首卷的战场坐标图。
“楚尧撤离时…”王婶跪倒在坑边,“给我们植入基地烙印…说这是回家的船票…”
薇拉腹部的机械子宫突然解体。嵌在齿轮间的青铜信使指爪掉落坑底,被棺群吸收。腹甲裂缝渗出温热的机油,混着血滴在辣椒垛的诗集上——
铁锈字迹在血油中重凝:
碑在青天下
何须青铜铸
(坑底棺群无声开启。南极婴孩躺在棺芯的星光绒毯上酣睡,怀抱着莉莉安的编钟残片。霜风卷起辣椒地的红雪,王婶颤抖的手摸向坑壁烙印——那鹰隼徽章背面刻着小字:第七万零一名撤离者·王春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