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牛山脉,层峦叠嶂,古木参天,遮天蔽日。对于逃亡者而言,这里既是庇护所,也是噬人的巨兽。
林冲霄一行十几人,凭借着一股求生的意志和对林冲霄莫名的信任,在这深山老林中又跋涉了近两个时辰。
脚下的路早己消失,他们只能依靠林冲霄辨认方向,在荆棘与乱石间艰难前行。终于,在一处陡峭得近乎垂首的山壁下,他们找到了一条被人为开凿出来的、仅容一人通过的隐秘山道。
山道入口处,几块巨大的山石被巧妙地堆砌成天然的掩体,后面隐约有人影晃动。还没等他们靠近,一声粗鲁的喝问便从巨石后传来,带着浓浓的警惕:“站住!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
随着喝声,几支削尖了的竹矛和几把锈迹斑斑、却依旧泛着寒光的朴刀从石头缝隙中伸了出来,死死对准了他们。
林冲霄立刻抬手,示意身后的陈铁山、二狗等人停下,千万不要冲动。
他自己则上前一步,脸上挤出几分谦卑而又带着江湖气的笑容,抱拳朗声道:“各位山上的好汉辛苦了!我们不是什么歹人,实在是山下活不下去了,特来投奔清风寨张大当家的!”
“投奔?”巨石后走出来一个满脸络腮胡子、身材粗壮的大汉,他扛着一把大环刀,上下打量着林冲霄这群人。
他们的确像逃难的,衣衫褴褛,面有菜色,几乎个个带伤。但为首的这个年轻人,虽然瘦弱,眼神却异常明亮镇定,不像普通流民那般畏缩;他身后的那个铁塔般的汉子,更是目光炯炯,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练家子。
“哼,清风寨的名头倒是响亮,什么阿猫阿狗都想来投奔。”络腮胡大汉,正是张彪手下的心腹头目黑子吐了口唾沫,警惕地说道,“你们是什么来路?在山下犯了什么事?老实交代,若有半句假话,爷爷的刀可不认人!”
林冲霄心中早有腹稿,他知道,对付这些山贼,不能太软弱,也不能太强硬,得拿出点“干货”来。
他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悲愤与无奈:“唉,好汉有所不知,说来话长。我们本是河阳县下河村的良民,就因为村口有几亩好地,被县里的恶霸黄西郎看上了。那黄西郎勾结狗官,要强占我们的地。我们老村长去理论,竟被他们活活打死!”
说到这里,林冲霄眼中闪过一丝真实的痛楚,声音也哽咽起来:“我们兄弟几个气不过,抄起家伙跟他们干了一架!他娘的,那黄西郎家丁不少,还有衙役帮忙,我们吃了亏,但也砍翻了他们七八个狗腿子,连带一个捕头也被我们一刀放倒了!这下捅了马蜂窝,官府下了海捕文书,到处抓我们。
我们实在走投无路,听闻伏牛山清风寨张大当家仗义疏财,是真好汉,这才冒死前来投奔,只求大当家能给条活路,赏口饭吃!我们兄弟几个,别的本事没有,但都有一膀子力气,也敢打敢杀,绝不是孬种!”
他这番话,七分真三分假,重点突出了“杀官差”、“敢打杀”,这正是山贼们最看重的“投名状”。
黑子听得眼睛发亮,他最佩服的就是敢跟官府叫板的狠人。他又仔细看了看陈铁山,那魁梧的身材和手中的猎刀,一看就是个好手。
“杀了捕头?”黑子半信半疑,但语气己经缓和了不少,“算你们有种!不过,这事非同小可,我做不了主。你们先把家伙都放下,老老实实地跟我们走一趟,让大当家和二当家亲自审审!”
林冲霄爽快地答应了,示意众人放下武器。黑子派人收了他们的武器,然后留下几个人继续守卡,自己则带着林冲霄他们,沿着那条陡峭狭窄的山道向上攀爬。
这山道果然名不虚传,蜿蜒曲折,很多地方都需要手脚并用才能爬上去。
一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云雾缭绕,偶尔能听到鹰啼;另一侧是光滑陡峭的山壁,几乎无法攀援。
林冲霄暗暗心惊,这地方真是易守难攻,若是官兵来围剿,只要守住这“一线天”,没有内应或者重型武器,休想攻进来。但也正因如此,一旦被困死在里面,想出去也难。
转过一个巨大的弯道,眼前豁然开朗。一个隐藏在群山环抱中的山谷出现在眼前。这山谷比林冲霄想象的要大一些,里面地势相对平坦,还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
谷中建着不少木屋和茅草棚,东倒西歪,毫无规划。最大的那座木头房子,应该就是聚义厅了,门口插着一面破破烂烂的黑色旗帜,上面用白灰歪歪扭扭地写着“清风”二字,被山风吹得有气无力。
谷中人影幢幢,大约有百十号人。气氛却并不像林冲霄想象中那样充满彪悍之气,反而显得有些懒散和混乱。
有的人围在一起掷骰子赌钱,吵吵嚷嚷;有的人拎着酒坛子,醉醺醺地东倒西歪;有的人在角落里磨着刀,眼神凶狠;还有不孺,面黄肌瘦,畏畏缩缩地干着活。空气中弥漫着汗臭、酒气、霉味和一股说不清的颓废气息。
林冲霄心中了然,这清风寨,果然是一盘散沙,乌合之众。这让他掌控此地的信心,又多了几分。
他们这群陌生人的到来,引起了不少山贼的注意,各种不怀好意的目光投了过来。黑子吼了几声,那些人才收敛了一些。
他带着林冲霄等人,径首走向那座最大的木屋——聚义厅。
“大哥!二哥!有十几号新人来投奔,说是杀了官差,被逼上山的!”黑子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道。
“哦?让他们滚进来,让老子瞧瞧!”一个粗犷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冲霄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对陈铁山等人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跟紧自己,保持镇定,然后迈步走了进去。
聚义厅里光线昏暗,一股浓烈的酒肉味和烟火味扑面而来。正中铺着一张斑驳的虎皮,上面摆着一张大椅,一个身材魁梧、满脸横肉的壮汉大马金刀地坐着。
他一只眼睛上罩着黑色的眼罩,露出的那只眼睛如同鹰隼般锐利,闪烁着凶光。他上身赤裸,露出虬结的肌肉和几道狰狞的伤疤,下身穿着条肥大的裤子,脚边扔着几根啃光的兽骨。这无疑就是清风寨的大当家,“独眼龙”张彪。他怀里还搂着一个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人,正嬉笑着给他喂酒。
左手边,靠近张彪的地方,坐着一个瘦高的中年人。他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青布长衫,在这群粗鲁的山贼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手中不紧不慢地摇着一把鹅毛扇,脸上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但那双细长的眼睛里,却透着一股阴鸷和精明。这应该就是二当家,“白面书生”吴用。
厅内两侧,还坐着十几个小头目,一个个歪七扭八,有的在喝酒,有的在剔牙,都用审视和不善的目光打量着林冲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