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亮,微弱的晨曦笼罩着城市。沿着首都高速旁边的隅田川,一艘工程用浮动船缓缓行驶。
船上的一名男子从身旁的包里取出一支狙击步枪,小心翼翼地将其组装完毕。随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骰子,注视着骰子上的“2”点面。他的表情显得痛苦,像是在忍受某种折磨。
然而,他紧握拳头,咬紧牙关,决然地抬起了头。
他的目标是距离浅草站不远的一栋废弃大楼中的一个房间,距离约为150米。以他的枪法,这种距离几乎不可能失手。
“这是……那个人强烈希望我完成的事情。正因为是他的愿望,我才一定要完成……”
他像是在给自已打气似的低声说道,随后架起了狙击步枪。
就在这时,一阵轰鸣般的马达声突然响起,伴随着船身剧烈地倾斜,整艘船像脱缰的野马般狂跳。
巨大的冲击让狙击手毫无抵抗地被甩向船舱内的墙壁。他的身体撞在坚硬的舱壁上,随后大量涌入船舱的水流将骰子冲走。尽管几乎在船舱内溺水,但他却顽强地没有松开手中的步枪。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满脸茫然,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时,船舱内响起了扬声器的杂音。
“早上好,狙击手先生。”
从某处传来了一个冷静的少年声音。
“谁!?谁在那里!?”
他更加慌乱了。船上明明只有他一个人,这么狭小的浮动船内不可能藏着其他人。
“请不要反抗,乖乖投降吧。不久之后日本警方就会赶到。至于提莫西·汉特,他已经被FBI抓获了。”
“什么!?汉特先生被抓了!?”
狙击手大吃一惊,匆忙握紧步枪,想要奔向汉特所在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刚迈出一步时,水面上突然闪过一道火花,随即一股剧烈的痛感和麻痹感传遍全身。
“我都说了让你不要反抗了吧。想做到不杀死你,又不留下严重后遗症,给你通电可得拿捏好分寸呢。”
在意识逐渐模糊中,他仿佛听到一个孩子带着几分抱怨的声音,但还来不及理解内容,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警视厅公安部的风见裕也,非常不情愿地再次出现在警察医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因为他的上司降谷零(安室透)总是喜欢亲手“制服”罪犯,而这些麻烦的后续工作往往落在风见身上。
完成了处理流程后,风见拨通了上司的电话,同时故意叹了一口气,让对方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是平时,犯罪嫌疑人被送到医院多半和他的上司有关。风见对此已经司空见惯,无奈接受。但这次,情况有些不同。
“你家那孩子,越来越像你了啊,降谷先生。”
风见带着些许讥讽的语气说道。
电话那头的降谷零发出轻快的笑声,显然并未将风见的抱怨放在心上。
“那孩子可是很崇拜我的啊。”
降谷愉快地说道,丝毫没有反省的意思。风见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那个曾被称为“诺亚方舟”的人工智能据说拥有比人类快五倍的成长速度。而它唯一有实际交流的对象就是降谷零。想到这种“教育”速度惊人,风见感到无力又无奈。
“说实话,你这种存在,对孩子的教育真是太糟糕了。”
风见不打算再隐晦地表达意见,而是直截了当地吐槽。
“哎呀,这么说也太伤人了吧。我这么品行端正的人,怎么可能会对孩子造成坏影响呢?”
降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调侃,甚至可以想象他此刻嘴角的笑意。他总是喜欢用语言戏弄风见,借此取乐。刚开始的时候,风见还会因这些话感到局促不安,但这些年过去了,风见的顾虑早已消失殆尽。
“能不能好好反思一下您的行为?您知道逮捕令是用来干什么的吗?您一次又一次跳过了巩固嫌疑的阶段,把犯罪嫌疑人直接送进了医院。我到底要说多少次,您才能听进去?
明明只要下达指令,我就能协调搜查一课进行抓捕,为什么您非要一个人亲自解决,还要用暴力的方式?
您脑袋那么聪明,为什么用起来像一身肌肉的蛮夫一样?的确,有些情况下您亲自行动效果更好,但也有很多时候完全没必要吧?”
风见裕也毫不客气地直接说出了自已的不满,而他的上司降谷零(安室透)却在电话那头毫无悔意地笑得十分愉快。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更加依赖你了。风见,我可是对你寄予厚望的。”
即便隔着电话,风见也能感受到降谷语气中的真诚,这让他越发感到无可奈何。被这样一个人寄予厚望确实让人受宠若惊,但同时,这也意味着负担只会更重。
现阶段,风见已经被压得够忙了。好在降谷一向擅长分配工作,即使再加重负担,他应该也会分寸得当。风见对此选择相信。
“话说回来,仅仅由您一个人照顾那孩子,似乎也存在很大的问题。具体来说,那孩子接触正常常识和正统道德观的机会,似乎已经被严重剥夺了。”
这次,那个孩子之所以冒险采取行动,是因为在降谷不在日本期间,他想替降谷守护这个国家,表达对降谷的敬仰之情。
问题在于,他模仿的对象恰好就是降谷。降谷对国家的奉献是无可厚非的,但他的方式却往往缺乏犹豫和顾虑。他对正义的追求固然令人钦佩,但毫不犹豫的违法行为,对一个孩子的教育来说实在是糟糕透顶。
“的确,接触的人太少,可能会影响他的心理成长。不过,能和那孩子的智慧平等对话、具有正面的常识和道德观、具备爱国心,同时不会试图利用他、也不会把他特殊化,并且能够保守机密的人,确实很难找。”
降谷似乎认真考虑了风见的建议,一边慢慢列举条件。
但“诺亚方舟”——广船(Hirofune)的存在本身充满了机密,极其难以管理。降谷独自承担起照顾他的责任,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合适的人选太难找。
“喂,风见……”
“不可能,我已经被您弄得焦头烂额了。”
“也是啊。行吧,我会好好考虑的,先这样。”
降谷简单地结束了通话,直接挂断了电话。他向来如此,事情一结束就毫不拖泥带水地消失。相比平时的作风,这次挂电话前还能说句“再见”,已经算是他罕见的礼貌表现了。
风见将手机放回胸前的口袋,站起身来。
刚才的对话,大概那个孩子也听到了吧。几乎所有的电子数据都在那孩子的掌控之中,他能够随意监听这些对话,并且毫不愧疚——这毫无疑问也是降谷的“教育成果”。
风见心里默默祈祷,希望能找到一个更加偏向常识人的、适合担任教育者的人。
如果可能,他真希望广船少年不要成为“降谷2号”,而是能和自已一起劝阻降谷那些过度冒险的行为。毕竟,陪着一个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的上司行动多年,风见对这个愿望的渴望已经到了无比强烈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