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最近过得不舒坦。
小站练兵进行的很顺利,在王定边、冯国璋、徐世昌等人的帮助下,新建陆军己经形成了战斗力,士兵的军事素养也是有目共睹。让袁大人心中烦闷的事发生在京城,确切来讲是变法维新。
因为参与了强学会,和康有为、梁启超师徒相识。在变法之初,袁世凯就被维新派看做自己人。变法诏书中关于军事改革的部分,实际上就是袁世凯提出来的。有过带兵经验,手握兵权,还心向变法,袁大人一时间圣眷颇隆。
短短两个月,袁世凯五次被皇帝召见。京津两地相距不远,可这么来回折腾也是费劲,索性在京城专门找了一处小院,暂时住在北京。
不同于大家的印象,清代的封疆大吏一般不在京城买房置地。除此之外,未得朝廷许可,地方大员不得随意进京,更不准于京城置办私人府邸。早在顺治年间,顺治皇帝就屡次给“五城兵马司”下旨,要求严查各地督抚是否于京城购地置业。一旦发现,轻则罚俸,重则罢官,甚至会下狱重判。
其实,不单单是清朝时期,几乎所有的封建王朝对于地方官员于京城置办“不动产”的态度都是一致的,甚至连官员“于任职处所置买田宅”都会受到严惩,只能住在府衙或者朝廷给分配的府邸中。
所以,清朝的地方大员在京城并无私人府邸,即使有,也绝对不敢在临时进京,备受瞩目的时刻住进去。类似于北京公安局和城管局综合体的“五城兵马司”,早在顺治三年便具备了“防备各地来京官员,并时加访缉”的重要职能。袁世凯居住的地方就是在法华寺。
袁世凯可谓是天生的政治生物,为了投机钻营也是费尽了心机。好不容易有了进京面圣、交通经营机会的封疆大吏,放弃营私目的,避开官场常态,暂居于寺庙之中,必定会给光绪皇帝留下一个极佳的印象。仕途之路,必会越走越顺、越走越高。
事情的进展确如他的预料,皇帝的器重傻子都能看出来。可到了政变前夕,这份器重变了味。
这天夜里,谭嗣同前来拜访。
“袁大人,深夜造访没打扰您休息吧?”
“谭大人说的哪里话,世凯与你同朝为臣,理应多亲近一些。再说了,谭大人这么晚来肯定有要事,我早睡一会晚睡一会不要紧。”
“袁大人真是国之栋梁啊!接下来咱们的谈话事关重大,请大人屏蔽左右。”
“都下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靠近这间屋。”虽然不知道谭嗣同想说啥,可总不至于对自己不利。
“袁大人,太后联合荣禄,要废除当今圣上。皇上命我前来传口谕,希望袁大人可以起兵勤王,诛杀荣禄,包围颐和园。”
“竟有此事!?消息可靠吗?”
“千真万确!敢问袁大人,愿不愿意起兵勤王?”
“我小站之兵本就是皇上的兵马,皇上有难世凯当然要救驾!”
“敢问袁大人,有几成把握?”
“我新建陆军兵强马壮,若是突然发难,八九不离十。荣禄等人,不过是一老卒耳,擒杀他不比杀只鸡难!”
“好,我这就进宫告诉皇上。事成之后,袁大人之功不下于伊尹霍光!”
“谭大人路上小心,事关重大,一定不要泄露消息。”
“放心袁大人,我一定严守机密。”
……
谭嗣同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返回紫禁城的时候,袁世凯连夜拜访了军机大臣礼亲王世铎。
政治是以国家权力为核心展开的各种社会活动和社会关系的总和。政治是牵动社会全体成员的利益并支配其行为的社会力量。政治也是妥协的艺术。想在政治场上如鱼得水,首先你得有眼力,其次你得有实力。袁世凯早就看出了光绪皇帝那单薄的力量。
如果说以慈禧太后为首的顽固派是一片辽阔的大海,那光绪皇帝为首的小团体就是一条小溪。大海里能够畅游鲸鱼,小溪里只能蹦跶蛤蟆。小溪想要成为大海,没别的办法,只能是流入大海,成为大海的一部分,而不是自命不凡的号令大海。
袁世凯亲近维新派就是一场政治投机。变法是朝野共识,包括慈禧太后也是支持的。这个时候支持变法,那是站队,是政治觉悟高的表现!所以他袁慰亭必须积极投身变法,表现出相当的活跃性。可是皇帝居然想翻天,想杀荣禄,想囚禁太后,关键是想让袁某人去做?!真是疯了!
首都的防卫力量,历来是王朝军事的重中之重。北宋时,汴梁城外,号称驻防了八十万禁军,实际也有近三十万。清朝不至于数十万大军,可在京城周边也有十几万军队。聂士成的武毅军、董福祥的甘军、宋庆的毅军,都是其中的精锐。这些军队也采用了德国教官,装备了新式枪炮。
新建陆军满打满算有8000人,靠这点兵对抗十几万军队?哪来的军饷?哪来的弹药?哪来的勇气!
所以,袁世凯果断选择了告密。稍微犹豫一秒钟都对不起他留下的偌大名声!不过他还是怕死的,自己亲自去告密,万一不扣下,首接一刀咔嚓了可咋整?家里妻妾成群的袁大人太知道了,愤怒的女人不理智!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特别是上了年纪的女领导,那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来揣摩!
慈禧太后的动作非常迅速。在知道光绪想要下黑手的当晚,就从颐和园连夜赶回紫禁城。同时回来的还有荣禄亲帅的大军。
荣禄身着戎装,骑在马上。先命手下军队,接管了九门的防御。然后带兵围住了紫禁城,皇宫大内被士兵们严防死守,那些所谓的大内高手全部束手就擒。
在确保安全之后,慈禧太后亲入皇帝寝宫。寝宫内发生了什么没人知道,也没人愿意打听。只知道,从第二天起,光绪皇帝被囚禁于中南海的瀛台,那是一个湖心的小岛。
维新变法就像一颗流星,在黑色的夜空中划过。天空被照亮了一会儿,然后夜色依旧黑暗。年轻的皇帝就此结束了自己的政治生涯,以后的他沉迷于修理钟表,再也没能过问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