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潜云感叹之余义无反顾的踏进了剑冢幻境。他身边被浓雾包围,伸手不见五指,神识的探索仿佛也被浓雾所隔绝!
这种失去方向的感觉与那晚在雪山中迷失如出一辙。他沿着脚下的青石板走了几步,眼前的一切忽的开阔。青石板铺成的路指引着陈潜云的视线,他看向青石板的尽头。百步开外,圆形的演武场上碎石东一块西一块,铺了一地。这里曾经应该发生过的争斗。
演武场靠后的位置,巨大天坑洒下金色阳光。光线一缕一缕落在一棵巨大的树上。那树根翻石而出,掀开泥土,如狂蟒卷着几十丈的巨石牢牢抱住。巨大的树冠将百丈宽的天坑站了一半。如老者小憩一般斜躺在陈潜云面前。
风吹进了这片洞天。整个树冠如嫩芽一般的翠黄的叶子随风摇曳,散发出沙啦沙啦的声音。
“好大一棵树!”
陈潜云惊叹于树的奇观,看的入迷。脚步声出现在他面前。
“陈潜云,挑战我!”
说话之人出现在陈潜云面前,刚才查探四周还不见有人的迹象,突然出现的声音,让陈潜云大吃一惊。但想到这里是剑冢内部一切的不合理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
“我为什么要挑战你?”陈潜云望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思考起自已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见过眼前的背影呢?答案在下一秒出现。
“陈潜云,想要拥有自已的剑,你就必须战胜我。战胜那个......曾经最强的自已!”陈潜云面前出现了与他一模一样的人。
那人就连说话的神态语气都如此相似。仿佛陈潜云的翻版。
只不过,翻版陈潜云一袭白衣,腰间挂着的不是他熟悉的木剑,而是另一把同样让他感觉熟悉的青峰。翻版手中一个剑花,将剑摆在面前。
陈潜云眼前是他无比熟悉的剑式,那是他的招牌招式!不过这次他站在了被攻击的位置,看自已使出剑招。青峰散发寒光的剑身挡住了手持宝剑的半张脸。手指即将触摸剑身,陈潜云知道,对面的自已剑式已成。
此时陈潜云手里什么都没有,一直带在身上的残破木剑柄也在雪山中被自已埋葬。他看着眼前这一幕,时间流逝的速度似乎变慢。无奈,陈潜云只能竖起两根指头,以手指比作利剑。他向自已的四周画出剑式,明知手中无剑,但此时他只能想出如此招式,抵抗翻版自已的攻势。
“一朝剑入梦,再见已百年!”
当翻版完完全全催动了师父教导的剑式,青峰那熟悉的剑芒向自已飞来。
陈潜云以指尖对抗剑尖,只一个回合。手指便血流不止。指甲更是被青峰凌冽的剑气炸碎。六道淡黄色剑芒,陈潜云拼尽全力只挡下其中致命的两条。
陈潜云的双腿被剑芒无情地划伤,鲜血如泉涌般流淌,在地面上形成了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他前不久才愈合的肚子上,再次被撕开了一个狰狞的血洞,仿佛是恶魔的獠牙,狰狞可怖。
而他的后背,在防御的疏漏下,遭受了一记沉重的剑芒,剑气深深地嵌入了他的血肉之中,鲜血四溅,染红了他的衣衫。
仅仅一个回合,陈潜云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重重地摔倒在地。他的身体抽搐着,痛苦的呻吟声在空气中回荡,让人毛骨悚然。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不甘,仿佛在诉说着命运的不公。
鲜血从他的伤口中不断涌出,汇聚成一滩猩红的血泊。他的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可能消散。周围的空气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面对自已翻版的攻击,陈潜云苦笑,他没想到自已的攻击居然强得可怕。
“你,确实很强。”陈潜云喘着粗气,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翻版,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死神搏斗。他的心跳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可能停止。
“我是,最强的......你。”手持青峰的翻版并没有着急动手,似乎在给陈潜云留下遗言的时间。
“你还记得吗?下山时,师父告诉我的话?”陈潜云几乎忍不住痛,他压抑着,断断续续的念叨。
“不斩无辜之人!”手持青峰的翻版声音冷淡。似乎察觉了陈潜云想到的把戏。
“我,你,可以杀我吗?”陈潜云自认为算一个清清白白而来的人。来世间一遭,不算罪不可恕。
“我不是你!那誓言对我没用。”手持青峰的翻版语气重了一分。同时也断了陈潜云活下去的念头。
“我想知道,你为何是最强的我?”陈潜云努力仰起头,他看向三十步外那个与自已一模一样的人。为什么他比我强?即使死,他也想弄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复制品会比自已强?
手持青峰的翻版嘴角微微上扬,他轻笑说:“因为,我拥有青峰,因为我......是你实力最强的时候,记得那个晚上吗?你对欲中恶鬼挥出的那一剑。那便是你......最强的攻击!”他神色泰然自若,仿佛还在喘气的陈潜云已经是一个死人,仿佛在与陈潜云的争斗中他已经获胜。
陈潜云妄想自已眼睛闭上的时候,回到那夜与欲中恶鬼的战斗,他想知道那晚的攻击为何被翻版评价为最强!
妄想中,青峰重新抬起,剑刃在空气中舞动,呼呼的剑气擦中青石铺成的地板。石屑乱飞,深厚的剑痕划在石板上,留下沟壑痕迹。
过去与现实的回闪不断交替。陈潜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想起师父曾经因为撒谎打他板子的小事。陈潜云记得挨打后,师兄鞠一凡告诉他的话:“陈潜云,你呀,撒谎就爱停顿。”瞬间陈潜云明白了与自已对话时候的破绽。翻版刚刚在对话时有轻微的停顿。虽然那停顿几乎不可察觉。但陈潜云就是陈潜云。他怎么会察觉不到!
“最强?”
那人固然说自已是巅峰状态,可那不是巅峰!
闭着眼的陈潜云,听到耳边剑气呼啸而过,只一个呼吸就会送自已离开人世。陈潜云放弃了抵抗。
踏破虚空的胡泽此时已经做好了插手陈潜云试炼的准备。只要那幻影要击杀陈潜云,胡泽的苍露便会立刻挡下攻击,并且斩杀翻版。
手持青峰的翻版陈潜云再做起手式,剑身围满爆发出猛烈的势。那势如扭曲空间一般的波动,剑身冷冽的光芒一闪一闪。气势聚集,风吹着散落的青石微微颤动,远处神木的树冠左右摇晃,树叶吹的哗啦哗啦响。凝聚了陈潜云最强的攻势,只要一剑,仿佛可劈开天地。
青峰一剑刺出,风陡然停住,青石板朝着陈潜云碎裂。这一剑不是陈潜云熟悉的剑式。而是师父经常演示的剑式。
剑出,势如破竹,直袭倒地的陈潜云面门。陈潜云盯着剑尖,避无可避。
此时,陈潜云拖着身体,单手努力撑起。面对剑势,他微笑了,一只手伸在眼前。拈花一指!花的出现,立刻消散了剑势。一瞬间,手持青峰的翻版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不甘心这个结果,但似乎又预见了这个结果。
“一朝剑入梦,再见已百年!”青峰又一次剑芒齐出,六道剑芒从背后朝着六个方位飞出,比第一次释放更强了一分。
拈花破了剑势。
第三次,陈潜云先捏了拈花。战斗的场面瞬间逆转。只有场外胡泽露出微笑。
“为什么?你凭什么能打败我!”手持青峰的翻版不服。他想不明白自已拥有陈潜云巅峰时期的战力为何会输!剑式如没有限制,无数的飞剑涌向倒地的陈潜云,但已无法逆转战斗。没有剑势可以再伤害到陈潜云。
陈潜云抹了嘴角又溢出的血:“很简单,因为你是过去!而我是现在!”
“我是过去,你是现在?”手持青峰的翻版陈潜云疯了一般,喃喃自语,随后哈哈大笑:“陈潜云,你打败了过去的自已,如何战胜现在的自已?如何赢下未来的自已!哈哈哈,哈哈哈。”凄厉的笑声过后,青峰掉在了地上,重新变成了当初在雪山中埋葬的木剑柄。
陈潜云艰难匍匐,血痕拖了一地,他将地上的木剑柄捡起来。回想刚刚翻版最后的狂言,现在,未来?那是什么?剑冢的幻境而已,为什么要扯到战胜现在与未来?
陈潜云不明白,但此时的他,似乎也感觉到战胜过去的自已确实会有不同的感悟,那感悟就如同窗户纸,不捅破终究没法顿悟。
幻境之外胡泽笑了,论天赋,陈潜云果然不比任何人差。
木剑柄握在手中,一股巨大的力量拉着陈潜云直接飞上神木。剑柄自顾自的凝练剑气,将自已插入神木的树干中。陈潜云身体上的伤痕肉眼可见的愈合。不知生长了多少岁月的巨树流露出浓郁的生命气息。灌入陈潜云这小小的木柄。半刻钟,浓郁的生命力仿佛枯竭。淡黄色,泛着绿光的树叶,随风而下。如深秋的寒风,几个呼吸间,陈潜云就被树叶埋没在树根前。
神木没了生机,死寂的气息又涌向剑柄。眼前明明是这棵传奇般的神木在枯萎。陈潜云脑海却在感悟日月星辰,斗转变幻。又过半刻钟。死寂也消失了。一切归于虚无。
陈潜云握着木剑柄,久久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