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服是现代产物,宋人自然不知,因此众人面面相觑,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江涛连忙解释:“这是上班时……哦,是干活时穿的衣服,样式颜色一般同。”
宋五思索了片刻,问道:“这又是幽州的物件吧,叫啥……工作服,这玩意派啥用场?”
“这是干活时穿的,能够……能够提升士气。”
江涛不得不胡扯了个理由,其实他也弄不明白工作服派啥用场。
范通皱着眉:“提升啥士气,咱们又不是打仗。”
曹小郎立刻接过话头:“正是,咱又不是军汉,要统一披甲戴盔的。”
许叟也猛然睁开眼道:“要是穿这个,咱长这么大还没丢过这般的脸。”
卧槽!江涛望着许叟,心里苦笑:你在繁塔集市这般说书也不觉尴尬,穿套工作服反觉丢脸了。
周通红着脸道:“师傅,咱要穿成这样,会不会被人当成奴仆。”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表示,皆道这般穿着实在是件丢脸的事。
江涛不知,宋代是重文轻武的朝代,只有武夫与随从才会服饰统一,这提议恰恰犯了众人的忌讳。
况且汴京城奢靡成风,百姓大多性格浮夸,衣饰穿着那是头等紧要之事,无论贫富贵贱,出门在外必装扮的光鲜水滑。
即便是干杂活做小买卖,需穿短打衣襟时,也要全身收拾的干净利索,还时不时翻出些花样,或在肩上搭条花边毛巾,或戴顶竹篾藤条编织的帽笠。
更有那落魄子弟,已是家徒四壁,但衣着还是光鲜的紧,常常是腰间插扇鬓边簪花。
以至于被汴京人嘲笑,不怕家里天火烧,就怕出门摔一跤。
只敬罗衫不敬人,汴京城便是这般的浮华,人人受此风气熏陶。
因此让宋家班员工穿“工作服”,这听来简直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连一向老成的宋五也直摇头。
唯有牛二嬉笑吟吟,连赞这真是个绝妙主意,这工作服肯定气派,气得众人侧目而视。
范通怒道:“小泼皮你爱穿就穿,没得来消遣人。”
牛二嘻嘻笑道:“你真不识好歹,瞧瞧那些官不也穿工作服嘛?换到奴仆穿,却嫌弃的不得了,你可是个势利眼。”
范通顿时语塞,那些紫袍乌纱确实也算工作服,汴京百姓还不照样羡慕的不得了,新科状元东华门骑马游街,那是人山人海的观看。
见范通吃瘪,其他人也不言语,牛二更是得意洋洋:“涛哥说出的咱就支持,咱还要两套。”
一直不言语的周通冷笑道:“你要便要,莫打着宋家班的名号招摇撞骗便成。”
牛二毫不着恼:“周少爷,休埋汰人,咱啥时骗过人,你是怕穿后,被那个潘小娘笑话是不?”
周通听了勃然大怒,“腾”的站起身探手抓住牛二衣襟,又把他摁在桌上:“信不信咱现在就掐死你。”
牛二毕竟尚年幼,竟然挣扎不脱,但依旧嘻嘻笑道:“没事你来惹老子做甚,休坏了宋家班的大事。”
两人推搡扭打起来,一时范家店里鸡飞狗跳的乱作一团。
江涛望着被摁在桌上的牛二,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这小泼皮是非不分,更无什么家国情怀的概念,然对自已却是一片赤诚,待自已比亲大哥都亲。
“罢了,罢了,周兄先松手,权当我没说,且听宋哥如何决定。”江涛在旁急吼着,来拉周通臂膀。
宋五左右为难,他把目光投向了周一勺,希望听听他的看法。
周一勺轻咳一声:“这确实闻所未闻,然老汉想来,到也并非全无用处,这次操办宴席,都是临时招募的成员,谁在那司谁在那局都闹不明白,此事颇为棘手,穿工作服倒是个好办法,能分辨何人该在何处,该做那些事。”
宋五被一语点醒,原来工作服还有这用处,喜得他对着周一勺连连作揖,再也不顾众人强烈反对,便要拍板强令推行。
周一勺呵呵笑道:“这工作服也就罢了,再开销笔钱置办也划不来,那帮青皮后生也不情愿穿,依老汉看来,只要穿颜色相同的短衣即可,比如厨司皆着葱白色的,台盘司着银灰色的,且让青皮后生自已做主。”
江涛问道:“要是没有短打衣襟,怎生是好?”
周一勺哈哈大笑:“你初来汴京,还不知那帮闲汉的癖好,说他们兜里铜板拿不出几个,这话老汉我信,要说家里没有五套十套的短打衣襟,老汉是不信的,且把心放在肚里,只要把话传到,保证那日个个穿的油光水滑。”
此话一出,众人皆笑将起来,原来在汴京城里干活,都穿短打衣服,这样干活时便利,一众闲汉整天在街边等活干,偏偏囊中又是常年羞涩,无法穿金戴银的,便只能在短打衣襟玩花样,每人必有个三四件,甚至还有收藏了十几件的。
宋五一拍大腿赞道:“姜果然是老的辣,就按老丈的意思办,这也不比工作服差,现在就定下规矩,各司各局承头人自行商量,只需颜色统一便成。”
只要不穿工作服,众人还是很乐意接受这个建议的,分别商讨起选哪种颜色的短衣。
宋家班被正店打压,原先成员四散,只剩下个空架子,无奈只能临时招募,宋五这几天甚是担忧,若这群闲汉做不到各司其职,场面便会混乱不堪,宴会也会被搞砸。
今日被“工作服事件”一闹,此弊端似已被破解,不由心中大喜,对江涛竖起拇指,赞道:
“江兄好本事,那帮青皮后生蔫头耷脑的,看着便暮气沉沉,这般模样赵太丞必会不悦,可否还有妙计,让宋家班看上去更正规些。”
“这个……”
江涛思索片刻,忽然想起在现代,有些美容美发店,为了增加凝聚力,调动员工士气,营造店铺积极向上的氛围,总爱在晨会时,在街上跳舞,弄得行人驻足观看,其眼神无异于看耍猴把戏。
这般青春靓丽活力四射的舞蹈,江涛在晨会时也跳过,那时领舞的经理板着一个苦瓜脸,还可劲的说教,说什么人生要成功,首先需心理强大,几番心灵鸡汤灌下来,弄得江涛已然分不清何为心理强大何为脸皮厚。
那时江涛把经理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老子就是打工混口饭吃,每天累死累活的,还要搞这些莫名其妙的事,但现在他有点理解经理的苦衷了,定是上级要搞什么企业文化,弄得出此下策。
唉!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真的很难。
罢了罢了!
江涛硬着头皮说出跳舞的建议,范家店里顿时死一般的寂静,众人象看怪物一般看着江涛。
“你们觉得此法如何?”江涛低着头问,明显的底气不足。
除了牛二轻轻赞了句好,还是无人响应,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沉闷良久后,也不知谁嘀咕了句:“失心疯了。”
随后众人很默契的四散,各自忙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