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江涛被更夫的梆子声吵醒,知道已是五更时分,便匆忙用凉水漱洗了下,扎好幞头出了店门。
今天要去挑水,就为挣那一百文铜钱糊口,唉!穿越到宋代,还是要起早摸黑的打工,天生的劳碌命啊。
此刻天色微亮,街上已颇为热闹,有小贩在挑担叫卖菜蔬,做早食生意的店铺开了门 ,正忙碌的支蒸笼架油锅。
而做夜市的摊贩尚未收起灯笼,他们疲倦的张望着,盼遇到个宿醉未醒的酒客,能再卖出份醒酒汤,多挣几个铜钱。
“小官人,可要用些炊饼,丑时早起和的面,刚出的蒸笼,新鲜热乎着呢。”
见江涛站在街上不动,有卖炊饼的小贩开始兜揽生意。
唉!赚钱的不辛苦,辛苦的不赚钱,都是在为温饱劳心劳力的。
江涛心里由衷的感概着,掏出铜钱道:“可有昨日未卖出的炊饼,买上几张。”
那小贩一愣,随后笑道:“咱虽做小买卖,也讲究个不欺心,都是刚蒸好的。”说罢掀起布盖,那炊饼果然都是热气腾腾的,麦香浓郁。
江涛笑道:“又不杀你价钱,咱要只要凉的。 ”
“都是刚出炉的。”小贩边说边拿起几张并不十分烫手的炊饼,包好后递给江涛。
江涛把炊饼放进了怀里,收拾停当后,发现牛二躲在街口角落,正贼头贼脑的往客店张望,一副吊儿郎当的泼皮模样。
这小子真是天生的贼胚。江涛摇了摇头,无奈的走了过去,刚到面前就被牛二拉住,转到街头拐角处。
“干嘛。”江涛很厌恶这种贼兮兮的举动,这让他觉得自已也像个无赖。
“江哥原谅则个,本说好来叫你,可细想来又不甚方便。”牛二还是嬉皮笑脸的样子。
“有啥不妥?”江涛疑惑地望着牛二。
牛二忙解释:“过几天要帮王员外办事,万一现在被胡贡生那厮撞见,不甚妥当。”
江涛这才醒悟,过几天牛二要扮成木匠撵走胡贡生,现在确实不能曝光,没想这小泼皮不光胆子大心还挺细,胸中的恼怒顿时消失,他掏出个炊饼递给牛二:“你先吃点,挑水要用大力气,空肚子可扛不住。”
牛二接过炊饼,又掰成两半递了回来:“这半个你吃。”
这可不像牛二的风格,江涛看着手中半张炊饼直发愣,问道:“你不饿吗?”
牛二边嚼炊饼边道:“只一张炊饼就一人一半分着吃,这是规矩,咱和牛大就是这般过日子的。”
这话让江涛很是感动,牛二纵然狡诈的很,对自已倒是极为真诚,此刻他甚至有些恍惚,牛二这般与自已投缘,莫非自已也有当泼皮的潜质,古话不是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炊饼下肚后,牛二神秘兮兮的道:“江哥,等第一车水送到茶馆后,咱们去吃馒头怎么样?这可比炊饼好吃。”
江涛一愣,这炊饼不就是馒头吗?难道不一样?他不愿在新收的小弟面前露怯,只含糊地摇着头:“不行啊,要干完活才结工钱,那时再吃吧。”
牛二笑道:“等什么工钱,咱有办法白吃馒头。”
江涛终于听出牛二话外之意,喝道:“你想干什么?莫非又要做无赖事。”
牛二嘻嘻笑道:“早些间咱就与鹿家包子铺说好了,帮衬着拉一车水,送咱十个羊肉馒头外加四十文铜钱,到时咱每人五个大馒头,各得二十文,岂不快活。”
江涛方才明白,原来这小泼皮接私活了,他虽觉得有些不妥,可老话说的好,一文钱憋死英雄汉那,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啊。
见江涛闷声不言,牛二只当他是不情愿,便讪讪笑道:“罢了,只当我没说,拉水去吧。”
江涛一摆手道:“兄弟那里话,有钱赚为何不干,我可没那么迂。只是不能耽误了茶馆的正经事。”
牛二闻言顿时喜笑颜开:“果然比我牛大哥哥通透,咱们就这么干,不止鹿家包子铺,街前的刘记脂粉香料店也要用水,虽没羊肉馒头,但送一趟给六十文,不如一起干了吧,还有王家汤饼店也须帮着送一车水,也是六十文铜钱……”
话还未说完,江涛一把摁住了牛二的肩膀:“你干脆直接说,到底接了多少私活。”
牛二嘻嘻笑道:“五六家总该有吧,要是勤快点,还能招些零碎生意做。”
江涛听的如坠云雾中,好在牛二已在解释:“前番说的汤饼店、鹿家包子店都是要整车水的,还有些小店小铺只要一两桶,只需把路线安排妥当就无妨,七八十文总有的赚,也花不了多少时辰。”
江涛暗暗吃惊,牛二这那是在赚外快,简直是借鸡生蛋自已创业嘛,这灰色收入远比工钱高多了,看来这事他早就盘算过,只是没机会干一票。
见江涛又沉默不语,牛二忙道:“要是大哥嫌累,那咱就少跑几家。”
江涛听了大笑道:“既做了,咱也就不立牌坊,只要把茶馆的活弄妥当,有散客只管接,怕他个鸟。”
这话大合牛二的脾胃,赞道:“大哥果然好气魄,敢作敢当,唉!牛大太老实,说啥也不肯干,怕被东家知晓,怕他个撮鸟,汴京城那处不能吃饭,去舟桥夜市也比现在强,人要没个志向,只能天天啃炊饼。”
江涛微皱眉头,这话是没错,人需要有志向,可这话从牛二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别扭。
因为有钱赚,牛二很是兴奋,把物流计划和盘托出:“大哥放心,不会耽误正事,咱早盘算好了,早上茶馆用水多,先要送车水去,刘记香料店离水井最近,第二车水给他,再去茶馆送趟水,有两车水打底,足够撑过晌午了,接着去鹿家包子铺送水,那里有羊肉馒头填肚子,之后就要帮王家汤饼店送了,因为快到饭点,他在等水烧锅,最后咱们推车水回茶馆,算算也就半天功夫,真是轻松快活。”
江涛微笑的听着,他突然发现牛二不止精通泼皮套路 ,原来这撮鸟还是个商业天才。
牛二继续道:“今日是第一次出车,就这样吧,等事做完大哥歇息,咱再去街面上转转,再接几个大活,明天好好赚一笔,大哥看这样行不?”
江涛忍不住笑出声来:“别叫大哥了,早晚你做了我的大哥。”
牛二闻言挠了挠头,表情看上去甚是腼腆,这让江涛颇为吃惊,没想到这杀才竟也会害羞。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茶肆,取了水车便往井边赶,因为有外快可赚,两人也是干劲十足,提水推车的分外卖力,很快就把一车水拉了回来。
之后两人也不歇息,又急急赶往井台,果然一切尽在牛二掌握中,送水过程十分顺利,在辰时之前已将水送到了鹿家包子铺。
一个时辰不到,两人就已挣得百文铜钱,外带十个羊肉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