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把水车推到街边一角，各坐一个车把，江涛看那羊肉馒头，见其外形与炊饼相似，只是略小了点。
“这个最好吃了。”牛二递给江涛一个羊肉馒头，自已也拿起个，轻轻咬了一口，与以往那种风卷残云般吃相不同，这次他吃的很慢，每一口都是细嚼慢咽。
江涛掰开羊肉馒头，见里面有一大块羊肉，烧的浓油赤酱，尝了口，果真软酥鲜美，他终于闹明白，原来宋代炊饼便是馒头，而羊肉馒头其实是现代的包子，不过用的不是肉沫馅料，是整块的羊肉。
早晨只吃了半个炊饼，便急急运了几趟水，江涛此时早就饿狠了，那羊肉馒头几口就吞下了肚，当他准备吃第二个时，忽想到牛大，于是道：“你吃四个我吃两个，剩下的给牛大留着。”
“给牛大留四个，咱们各吃三个吧，他还从未吃过鹿家羊肉馒头呢。”牛二听了连连点头，包起四个羊肉馒头塞进怀里。
江涛笑道：“牛大天天辛苦挣钱，只能啃啃炊饼，连羊肉馒头也吃不上，你每天东走西逛的，又是鸡丝面啊又是羊肉馒头的，自在的很哦。”
“嗐，那鸡丝面咱是欠账的，那羊肉馒头……”牛二说到这里挠了挠头：“也就没花钱吃过一回。”
江涛哈哈大笑，心中也是感慨，让你个小泼皮花钱，谁也没这本事，指不定坑了那个倒霉蛋呢，唉！牛大与牛二俩亲兄弟，一个老实忠厚，一个只能用厚颜无耻来形容，这天性差异也太大了吧。
想到牛大脚伤未愈，也不知今天可否好些，江涛忙向牛二询问。
牛二答道：“不用扶棍，已能慢慢走路，再过得两天便好了。”
“那就好，待三日后，让牛大来运水，你我也来相帮，不要茶馆一文钱。”江涛知道伤筋动骨须养一百天，哪会这么快恢复，牛大急着要干活，只因为怕被辞，没了饭碗。
“怎么能让江哥白干活……”
“既然你叫我大哥，那牛大便也是我兄弟，自家人不必客气。”江涛这话说的斩钉截铁。
“其实我倒是想和江哥一起干，能吃上羊肉馒头。”牛二看着手中的羊肉馒头，又小小的咬了一口，似乎想把这美妙的滋味在舌尖多停留些时间。
江涛沉默了，他突然发现这小泼皮挺可怜的，想安慰下，却又不知如何说起，只能把剩下的羊肉馒头悄悄放进怀里，然后对牛二道：“快吃吧，吃完去那个什么汤饼店送水，要是路上还能接到活，管他娘的，立刻干，得钱全给你买羊肉馒头吃。”
牛二咧开了嘴大笑：“江哥太敞亮了，咱们兄弟按老规矩来，得了钱财平分。”
江涛板起脸道：“有再接到的活，钱全归你，且这钱须花掉，你爱吃啥就吃啥，不能留半个铜钱，要是不依我，且不说明日不再赚外快，以后也不用认我做大哥了。”
见江涛唬着脸，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牛二不知说错了什么，一时愣住了。
江涛脸色稍缓，拍了拍牛二的肩膀：“你叫我大哥，咱就该有个大哥的样子，做哥的让兄弟吃点好的，有何不可，再算的清楚那就生分了。”
“咱们去吃老陈家米缆，一人一大碗。”牛二已笑得嘴也合不拢了。
“好，吃米缆。”江涛也不再推辞，两人推着水车又来到了井台边。
上善水门本就是民居聚集处，此刻正是用水高峰，因此井台边热闹异常，已是排起了长队。
“糟糕，这倒是没想到。”牛二嘀咕了句，他昨日功课做的很足，却忽略了需排队，这下计划全被打乱。
“排队就排队呗，大不了明天吃那个米缆。”江涛倒是豁达的很，走到了队伍的最后，他这才注意到，井台旁有个汉子，嘴里叼着根草，很是神气活现。
此时有个老者上了井台，向那汉子手中塞了几枚铜钱，那汉子提了桶井水，给了那老者。
江涛心中一凛，直觉告诉他这人可不是好相与的，忙问牛二：
“他是谁，为何守着井台？”
牛二答道：“是泼皮，靠卖水吃饭的，这口水井被他们占了。”
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汴京城里泼皮多，自然会想到靠井吃井，官府的井他们不敢动，便拉帮结派霸占着民用水井，做些强买强卖是勾当。
江涛在电视剧里看到过，在古代有菜霸戏霸的，没想还有井霸。他瞧着那个趾高气扬的汉子，轻声道：
“哦，原来是个地痞流氓。”
牛二轻哼了一声没回答，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显得十分不屑。
江涛见此心念一动，原来牛二能辩得清好坏，于是连忙开导：“这种人没好下场，兄弟可莫学他这般。”
牛二撇撇嘴：“江哥，这种货色只会在井台厮混，没甚出息。”
“正是如此。”江涛大喜，看来今天收获满满啊，钱挣着了，牛二也想学好了。
那知牛二轻蔑的一笑：“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咱是要到舟桥夜市收保护费的，与井台旁这厮岂可同日而语之哉。”
江涛一口老血差点喷将出口，心里骂道，牛二啊牛二，人确实要有志向，可你这雄伟壮志不对路啊。
说到这个的话题，牛二便很有兴趣，他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如何实现这远大理想，其周祥的步骤让江涛都产生了一种错觉，觉得井台旁边那个泼皮还算是忠厚的。
憧憬完美好的未来后，牛二突然问江涛：“江哥，你以前是做哪路的？”
做哪路的！江涛望着贼兮兮笑着的牛二，气不打一处来，于是气哼哼的反问：“你猜。”
牛二笑道：“江哥人称入水无痕赛晶晶，干的定是水路，必是做板刀面或者馄饨的营生。”
“兄弟好聪明，你怎生能猜到。”江涛不禁赞了句，他穿越在餐饮连锁店打工，确实在与面食馄饨之类打交道。
牛二甚是得意：“干咱这行，瞧人识货的本事可重要的紧，老话说学无止境，咱虽不识字，可天道酬勤这道理还是懂的。”
这话说的江涛极为郁闷，只能长长吁了口气，牛二句句话都在道理上，偏偏不在路数上。
见江涛不言语，牛二只当这是默认了，他望着江涛的幞头，狡黠的一笑：“奢遮，奢遮！这私商买卖可肥的紧。”
“干这行很是辛苦，每天需早起，面与馄饨……”江涛说到这里猛的呆住，他突然想起水浒传里船火儿张横有一名言，要吃板刀面还是馄饨。
原来此馄饨非彼馄饨，看来牛二认定咱是江洋大盗了，江涛气愤之余竟也有几分害怕，穿越过来碰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宋四，现在又和牛二这般有缘，莫非冥冥之中自已真的会变强人。
正惶恐不安时，就听前面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你是何人，怎滴如此面生。”
江涛抬头一看，正是那个泼皮，他正一抛一抛手中的几枚铜钱，一副得意的神色。
原来谈话间已经走到了井台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