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涛一言不发,手紧紧握着铁钉,这是刚才在水车上拔下来的,在拔下铁钉那刻,他就准备死磕到底。
此刻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当得知鲍老大打算毁掉井后,皆是义愤填膺,痛骂这帮泼皮丧尽天良。
鲍老大见犯了众怒,江涛又是个硬茬,便有了借坡下驴的想法,只是不找回点面子,以后没法在上善水门混,思虑了下,从怀里掏出把短刀,在江涛面前晃了晃,他心里也已盘算好,只要江涛服软求饶,自已再说些撑门面的话,寻个台阶也就撤了。
江涛心里苦笑,看来汴京城治安不太好啊,已两次被人用刀威胁。昨天是宋四,今天是鲍老大,不过他并未象昨天那般恐慌,宋四是江洋大盗,那是真能下死手的主,至于眼前这个,充其量就是现代街头小混混的角色。
何况在众目睽睽下,在牛二那即关切又崇拜的眼神下,讨饶做怂包的路算是彻底断了,既然如此,那就豁出去了。
心念及此,江涛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说道:“原来鲍大哥身上有刀啊。”
鲍老大一怔,这把短刀他是随身带,还要时不时露出来炫耀一下,其心态就象现代某些人非要挽起袖子露出名表一般。
见到江涛面露惊恐,鲍老大那欺软怕硬的秉性又开始发作,把原本借坡下驴的计划也抛到了脑后。
“让你知道点厉害。”鲍老大做出副恶狠狠的样子,挥刀砍向一条木棍,那木棍齐齐而断。
“啊。”江涛失声惊呼,心里却暗暗在笑。
鲍老大只当江涛已怯弱,正是找回面子的好时机,气焰又开始嚣张:“给老子滚,以后在上善水门见你一回打一回。”
鲍老大这话说的很大声,大到四周围观群众都听得十分清楚。
江涛怯生生说道:“能称好刀的,要能削铁如泥,还要吹发立断,最重要是杀人不留血痕。”
鲍老大一怔,这髡人没按自已的剧本走嘛,这把短刀是比普通菜刀锋利些,削铁如泥虽做不到,但砍根木头还是很容易的,为证明刀快,他又抓起根木棍,手起刀落,木棍又断为二截。
江涛故意装作吃惊的模样,见鲍老大又抓起木棍,要再次表演,连忙制止。
“别砍啦,大哥你又不是砍柴的,刀好不好只看一样,要砍人不留血痕。”
鲍老大不知此话是个坑,依然在那里显摆:“上次青草蛇李四跟我叫板,老子就拿刀剁他,要不是有兄弟拦着,看不弄死他。”
旁边一个泼皮忙道:“正是,那天要不是咱拦着,鲍老大必一刀结果了他。”
鲍老大哈哈大笑:“那小子被老子撵走了,跑到大相国寺菜园子那里混去了。”
江涛颤声道:“你……你真砍啦。”
鲍老大气哼哼道:“要不是兄弟们拦着,早就砍了他。”
江涛微微一笑,他对这种伎俩还是熟悉的,好友钱凯就善于此道,奥妙在于扬言要打打杀杀时,旁边必须有人识趣,做出极力阻拦的样子,这样台阶也有了,面子也有了,事后还能添油加醋吹嘘一番,综合评估下来,这种充好汉的方式风险是极低的。
“哼!青草蛇李四要再敢来上善水门,早晚一刀废了他。”
这件事已被鲍老大揄扬了许多次,在泼皮界也算件饭后谈资。是鲍老大平生最得意的事,每每被提及总让他沉醉于美好的回忆中,总忍不住会多说几句。
江涛问道:“那么说这刀还没见过血。”
“青草蛇李四躲着不出来,要不一刀剁了他。”鲍老大一愣,这把刀见过血,不过是宰过鸡,可这不便说出来,这有损自已的威风。
“你好男儿,剁我一刀,看看这刀留不留血痕。”江涛还是一副怯生生的样子。
“你说什么?”鲍老大一愣,这与自已想好的剧情不一样啊,本以为这小子该跪下讨饶,然后溜走的呀。
“我说你剁我一刀,试试留不留血痕。”
江涛这话说得很大声,大到四周围观群众同样听的很清楚,惹得人群一阵骚动。
“你找死。”鲍老大把短刀高高举起,嘴上咒骂着,却并未上前。
众泼皮见状立刻拉住,鲍老大这才拿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一面装作要奋力挣脱,一面嘴里不停咒骂:“畜生,今天老子非把你剁碎了不可。”
众泼皮越阻拦,鲍老大也越起劲,闹腾了好一阵,这才安静下来,可江涛突然冲了上来,对着鲍老大就是一个耳光,冷冷道:“大理寺要查谁闹事,你说我打你,便杀了我又怎么样,至多发配吃官司。”
鲍老大彻底懵了,往日里没碰到过这般人物,他望着江涛手中铁钉泛出的幽幽青光,那短刀再也举不起来。
“给我打。”鲍老大终于认清了现实,炫刀这招在这髡人面前没用,还是选择群殴比较对路。
“你们打吧,我不还手。”江涛用冰冷的目光扫了众泼皮一遍。
众泼皮吆喝着,却没人再敢往前,方才那被揍的看井无赖更是躲得远远的。
对于泼皮来说,打打杀杀虽是寻常事,但也是要考虑利害关系的,真动刀落个发配的下场,这个成本实在太高。
打是打不了,吓也吓不走,鲍老大思虑再三,终于用一种温和的口吻说道:“你讲不讲道理。”
江涛差点一口老血喷将出来,一个混混头竟然开始要讲道理,正想出言讥讽几句,眼角瞥见地上装着鸡屎鸭屎的布袋,心念一动,趁着鲍老大不防备,猛地抓住他衣襟,几步就拖到了井口。
随后江涛对着井台旁的围观群众大声道:“诸位大哥,小可初到汴京,只想凭力气吃口饭,没想被这泼皮欺凌,反正总要饿死,今日咱就为民除害,鲍老大只当这井是他家的,咱就送他回家,也算为民除害。”
说完抱住鲍老大,作势要往井里跳,唬的众人连叫使不得使不得。
几个行水人更是几步冲上井台,一下就把鲍老大与江涛按在了地上。
一个行水人对江涛道:“哥哥不必恼火,以后只管到这里来挑水,谁要敢招惹你,报上俺的名字,俺叫洪大郎,万万不要为这腌臜货毁了这井,行吗?”
没等江涛回答,那个叫洪大郎的已对鲍老大道:“听得你要毁井,你可识得俺洪大?”
鲍老大早已吓的面如土色,连称不敢。
“也罢,上善水门这口井你且看紧点,哪天要是污了,俺带兄弟来贵府吃饭。”洪大郎说完指了下井台边。
江涛偷眼望了下,见有二十多个健壮的后生,也是人手一条扁担,不过扁担两头没挂木桶。
这明显就是来干架的呀!
鲍老大急道:“小的只是开个玩笑,断不敢真干。”
洪大郎大笑道:“谁干的咱是不知道,只要是污了,就找你了事,卖房卖田也罢,出血割肉也罢,总之你且要破费些。”
“你讲不讲道理。”鲍老大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声。
“不讲。”洪大郎回答的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