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豆粉与糯米粉已摆在面案上,旁边放着一碗清水。
江小乙摇头叹道:“唉!听曹嫂说花了六十文。”
曹小郎笑着:“休听俺那婆娘聒噪,权当买了两个麻袋。”
这番话听得江涛一头雾水,小乙忙解释:“江哥有所不知,汴京米价三十文一斗,绿豆糯米价格纵然贵些,这些也不值二斗米的价钱。”
什么!这不是胡闹嘛。等于用十多斤口粮换了这点东西,曹小郎不过是每天赚点钱糊口的升斗小民,此举真是下了血本了。
“曹哥烧火,我先和面。”
江涛本已松弛下来的神经再次绷紧,看来这珍珠奶茶也不能胡弄,要不还是对不起曹小郎。
曹小郎如得军令,立刻到火炉旁添加木炭,用引火之物点燃,拿把团扇不停扇风,只把那木炭烧的半红,又寻来了蒸笼,一切操办妥当,就跑来看江涛如何制作珍珠。
此时两种粉已混在一起,被揉成了面团,江涛正在搓成细细的条状,又掰成极小的面粒,合掌搓揉下,的小面球便出现在了面案上。
小乙捏起个面球,端详了一番后,由衷的赞道:“江哥手艺了得。”
江涛摇头苦笑,在餐饮店打工,没赚到啥钱,也就练成了这点本事。
“做的仓促,不算精致,曹哥也来学着做些,你我一起动手,做完就去试着蒸下。”
曹小郎答应着,学着江涛的手法搓面粉,初时还生疏,几番练习后,便也能一手掌同时搓出三四个小面球。
江涛连连叫好,大赞曹小郎有天赋,待小面球全部做成,两人小心捧着放进蒸笼里。
蒸了片刻后江涛道:“先来试一碗吧。”
按照江涛的所说的步骤,曹小郎把各种材料放进碗里,用沸水冲泡调匀,又添加了些甘草汁以增香味,待一切调弄得当,将冰水冲进碗里。
“要放珍珠了。”曹小郎大喝一声,把江涛与江小乙都吓了一跳。
这声吆喝极有气势,似乎是统帅命令铁骑冲锋一般,那神情也让人有种错觉,这个摆饮子摊的家伙绝对统领过千军万马。
十几个小面球“冲”进碗里,曹小郎搅拌了下后,舀出一勺,细细品尝了下,顿时脸上神采飞扬:“太好吃了,绝对是消暑佳品,只需在甜味上略加调整。”
江涛见了却是哭笑不得,本想把现代的珍珠奶茶做出来,可既没木薯粉也无红茶,勉强替代下做出的竟然是混不拉几的面汤水。
他不得不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曹兄,瞧这颜色,绝对不是我说的珍珠奶茶啊。”
曹小郎已被喜悦感冲击的语无伦次:“无妨,没事,不象珍珠就不珍珠,不象奶茶就不奶茶,叫什么都行。”
江涛苦笑着问:“那这个四不像该叫啥名?”
曹小郎想了想,笑道:“这饮子既好喝还顶饥,须想个好名字。”
略想了下后,一拍脑袋大叫一声:“有好名字了,就叫冰雪冷元子。”
江小乙赞道:“好个冰雪冷元子,再加上刨冰,曹哥别说插香饮子的幌子,就算插上饮子大王的幌子,李麻子也不敢放一个屁。”
江涛嘴上也是称赞声不断,心里却在说:罢罢,管你冷元子冷方子,只要能交差,叫啥名字都行,只要不捆绑我来个北游记,只要不让我向孙行者学习,各自安好那便是晴天。
江小乙的话让曹小郎兴奋不已,他冲着内屋大喊:“浑家,整治些酒食来,我要请出酒。”
说完把江涛让到后院,然后忙着摆凳安桌。
江涛本还想推辞,哪知被曹小郎紧紧摁住肩膀,扬言今日若不吃几杯酒,绝不放回客店。
江涛也就顺势坐下,自清晨出门到现在,就在鹿家包子铺吃了几个羊肉馒头,早就又饿又渴,另外他也摸透了曹小郎的秉性,知道对这头犟驴用不着客气,客气也是浪费口舌。
“天热,来来,先喝一碗润润嗓子。”曹小郎刚把碗中酒晒满,江涛便端了起来:“这碗定要干了,咱也预祝曹哥生意兴隆。”
曹小郎大喜:“得了哥哥相助,咱定能大干一场。”
三人把酒一饮而尽,江涛喝完便觉得酒味寡淡的很,他本不善饮,反倒甚是喜欢这酒。
“好本事。”曹小郎由衷的赞道:“凭江哥的功夫,能进蜜饯局做个承头人。”
说到蜜饯局,小乙忙问:“曹哥,咱这四司六局的差事可有回文?”
曹小郎道:“宋哥这回动静闹大了,要是事成,别说两位进四司六局,更是要招许多人。”
“莫非真要操办大宴席?”江小乙总在酒肆茶楼找零活干,坊间的传言多少听到过一些。
坊间传言赵太丞府有意让宋五操办中秋家宴,这在餐饮界引起极大的震撼,
因为高档家宴必是正店操办,连脚店都没资格竞争,何况是宋五这样的草根。
这怎不让爱八卦的汴京人感到好奇,于是此事便成了茶前饭后的谈资。
曹小郎点点头:“确有其事,今天赵府招了宋哥去,此事便能定夺,宋哥说咱们希望极大。”
江小乙大喜,对江涛道:“咱们造化高啊,曹哥能说出这番话,此事八九不离十了。”
曹小郎除了以饮子为生,还有项兼职,是宋五的心腹雇员,在茶酒司做承头人,所以说的话可靠度极高。
说到宋五,江涛猛然想到,既然宋代都喜欢按数字排小名,那宋五与江洋大盗宋四会不会相干,弄不好这俩是亲兄弟也未可知。
可宋四是江洋大盗,不能冒然询问,只能含糊的问:“那宋五在汴京可有亲戚?”
曹小郎答道:“宋哥非本地人,待了一年多才成为郭坊户,安家在汴京,只与浑家过日子,没听有甚么哥哥。”
“郭坊户……”江涛好奇心起,想问啥是郭坊户,碍于脸面,终究没张口问。
“郭坊户嘛……能住在汴京做营生,比如曹哥这般的,登记在册的。”江小乙帮着解释:“咱是外地来的,叫做乡村户,要正经在汴京落脚,需待上一年半载,有了落脚的地方,然后向户长申请,成为郭坊户,在此地缴税。”
江涛这才弄明白,这不就是城市户口嘛。
曹小郎道:“小乙,咱俩很是投缘,你流落汴京也几个月了,干脆待下去,耗个一年,也成了郭坊户吧。”
小乙叹道:“咱有房有地,父母兄弟也在东明县,早晚是要回的,倒是江哥一人来汴京,待上个一年半载,做过郭坊户甚好。”
说到这里,江小乙问江涛:“江哥,你在幽州,该也是乡村户吧。”
“咱是宋人,只是生在幽云之地,到汴京是来讨生活,也不知算不算乡村户,也没缴过税。”
江涛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按以前编的托词说了遍,然后问道:“像我这般的可算乡村户?”
曹小郎与江小乙对望一眼,皆默不作声的喝了口酒。
江涛不解,追问江小乙:“可算得乡村户?”
江小乙摇头。
江涛好奇地问:“那我这般的算什么户?”
曹小郎与江小乙同时答道:“算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