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大亮了,江兄弟快起来。”
听到有人喊,江涛想睁开眼,可脑袋昏昏沉沉,实在不愿抬起眼皮。
“牛二带着人到客栈门口,说是要找王员外那。”
当“牛二“这两字刺进耳朵,江涛瞬间就清醒了,睁眼看原来是小乙在床边,连忙询问:“王员外可醒了?”
小乙答道:“辰时都快过了,王员外早出门了,说是有朋友受伤,邀杨郎中同去看看。”
“哦。”江涛暗暗好笑,真是找的好借口啊,想起王员外昨晚所托,赶紧起身胡乱漱洗一番,又想到牛二是带人来的,心里便有些慌乱,生怕牛二出啥幺蛾子。
拜托,你不要脸面我还要那!
急急到了客栈门口,见牛二正得意洋洋的来回踱步,旁边站着的是许叟与范通,虽疑惑两人为何会与牛二在一起,可心里悬着的石头已然落地。
未等江涛询问,牛二已抢前一步:“今天我请吃酒席,江哥也须一起去。”
明白了,这是想傍着王员外请客,反正不掏自已腰包,不但风光一回还顺带还个人情。
牛二你这厮还真是心眼多啊!
江涛心里已如明镜,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拉起小乙的手,向牛二介绍:“这是我的哥哥,江小乙。”
牛二大笑道:“原来是小乙哥哥,既然相逢咱也请吃席。”
小乙自然是知道请客缘由的,于是连忙推辞,牛二却不罢休,大谈四海之内皆为兄弟之类的话,一再邀请同去吃席,小乙无奈,想着也无甚唐突,推托几番后便应承下来。
“好咧,我这就去请王员外,还有杨大哥,咱们去吃席。”牛二说完就准备往客栈里走。
“且慢,牛二你说清楚,是不是你请客?”许叟与范通相互望了一眼,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
原来天刚放亮牛二便去找了范通,又去繁塔集市约许叟,扬言要请吃席,许叟本不想掺和,无奈被牛二一味纠缠,又看着评书摊上听者寥寥,一如往常的不叫座,气馁之下也就答应下来。
此刻他俩才有点琢磨过味来,原来掏钱的是王员外,难怪牛二变性情了,会这般大方。
“都一样,都一样。算我请的,算我请的。”牛二含糊的答道。
范通为人比较直爽,想着江涛也去,也就不再刨根究底,许叟却是个脸皮薄之人,此刻已脸涨通红,连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了: “牛二你说……说清楚……谁请客……要不我立刻就走。”
见许叟这般焦躁,江涛在旁笑道:“许公子尽管放心,自然是牛兄弟请吃席,我可以保证,不会落个吃蹭饭的名声。”
“正是,咱牛二也是响当当的汉子,不过请几位吃个席罢了,咱去樊楼如何,要去长庆楼也行。”牛二双手插胸前,满脸得意神色。
江涛皱眉瞧了牛二一眼,心道你个牛二邀人来也就罢了,怎么还想去樊楼,当真是想吃大户了。
小乙皱眉道:“倒也不必破费,自家兄弟的,随便找个小店,喝喝酒岂不快活,花费也不多。”
“那可不行,请几位哥哥吃酒岂能潦草应付,咱牛二请客总要讲个排面的,若嫌樊楼太远不去也罢,可孙羊正店总要去的,尝尝香醪酒,这可他家的招牌酒。”牛二说这话时声音很大,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也罢,就依着牛兄弟。”江涛轻轻叹了口气。
“咱牛二要么不请,要请那必须上的了台面。”牛二说罢就往客栈里走,却被江涛一把拉住。
“王员外有朋友受伤,今早就同杨源大哥去诊治了,临走时特意吩咐,要我候着牛二兄弟。”
听了这话,牛二脸色大变,神情明显有些个不自然。
“你且等下,我去去就来。”江涛招呼小乙进了客栈,片刻后转了回来,两人肩上都搭着鼓鼓的钱袋子。
“王员外要我代他致歉,还说决不可怠慢牛二兄弟,特意留下六贯铜钱,嘱咐说二贯做谢银给你兄弟俩,另外四贯算是酒食钱,说要保证牛二兄弟吃的快活,但也留下话来,要是觉得吃着无聊,那四贯钱一并送与牛二兄弟,吃多吃少全由你决定,就这两袋钱,每袋装了三贯。”
江涛说完把钱袋子褪下,搭到牛二的肩上,然后轻轻揉着肩,长长吁了口气,小乙有样学样,也把钱袋子搭到牛二的肩上。
现在牛二双肩都搭着钱袋子,对于常日兜比脸干净的他来说,这双肩接住的可真是泼天的富贵。
“要说王员外还真仗义,除一贯钱是牛大的不能动,另外五贯铜钱任由兄弟处置,要吃要留随兄弟的意思。”
江涛边说边瞟着牛二脸上表情。
牛二的脸像是被针狠狠扎中,不自觉的抽搐了下,他原先小算盘打的很好,这次把范通和许叟带来,一是可以炫耀炫耀,二来还个人情,以便日后占便宜时好说话。
本想是去樊楼吃酒,或者去孙羊正店也行,反正不花自已的钱,排面当然要足,这等顺水人情何乐不为。
计划确实妥当,因此牛二邀客时也只说他做东,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
牛二每天在街巷混迹,知道吃个寻常酒席花费不了多少,王员外出手豪阔,确实很够意思,可自已邀了这么多人来,这就有些尴尬了。
在小乙向众人一番解释后,许叟也终于了解了事情缘由,他双手抱拳一拱到底:
“小可浅薄了,牛二兄弟仗义出手,还不贪财,在下佩服,蒙盛情相邀,那便愧领了,到时定多敬牛兄弟几杯。”
这天杀的许叟竟然还补刀!此刻牛二心里如打了调料罐,酸甜苦辣各种滋味在翻腾。
钱是自已的,可能留的下大概就剩个钱袋,五贯铜钱似乎连个响声也没听到。
有时太聪明也不是好事啊,牛二似乎记得有这么一句,他想立刻收回请客的话,可就算脸皮厚如城墙,这弯一时半会也拐不过来,自已以后还要混舟桥夜市呐,这笑柄可留不得。
“范大哥,你那店酒好鸡丝面也做的好,去那里吃喝倒也自在快活。”牛二望着范通,试探的说了句。
“江哥帮咱指了条明路,咱已打算变卖家当作盘缠,回老家阳谷县创业,现在范家店不开张,要是你现在觉得孙羊正店太贵,那就另找家鸡毛小店,价廉。”范通只说价廉却不说物美,显然是故意的。
这话等于是在打脸了,牛二无奈,只能望向许叟,盼他能接个话头。
哪知许叟根本没和他对眼,只对小乙作揖:“小乙哥熟识各家酒肆,小弟是个寒酸之人,从未去过孙羊正店,到时还需指点一二,免得露怯。”
小乙见许叟说话实在,顿起亲近之心,忙作揖还礼:“许公子过誉了,小弟只因衙前差役之事,被困在汴京,一时生计无法着落,无奈下才在十千脚店帮衬,也常去孙羊家端菜,一来二去倒也知道些孙羊家的妙处,说到请客吃席,孙羊正店绝对有排场,绝不会丢了面子,虽不能与樊楼相比,但也有自家特色,有些菜肴连樊楼也学不来的。”
牛二仿佛觉得额头青筋都快要爆了,真是有苦说不出,心里骂道:你们一个说书的,一个当闲汉的,嘴上功夫果然了得,句句话把自已顶在门杠上,还有范通,算是让你逮到机会了……
越想越懊恼,无奈之下只好把目光投向江涛,盼着他能打个圆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