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员外笑道:“不必谢,按客栈规矩,客人需登记在册,请问小哥来自哪里。”
“这……”江涛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宋代他只知道有个汴梁城,那还是听评书才记住的,至于其他地方根本一无所知。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江涛突然发现这句名言也能用在说谎时,他现在很懊悔,当初学历史学地理时为何不好好听讲,现在连说个谎都无从说起。
王员外继续道:“小哥并非汴京人氏吧。”
“ 啊……不……晚辈是汴河边生长。”江涛不得不咬定自已是汴京人氏,要不王员外再问来自何处,非穿帮不可。
王员外捻须大笑道:“何必瞒我,小哥不是汴京人氏,应该来自燕云之地,是幽州人氏。”
江涛闻言顿时大惊失色,倒不是王员外说穿他底细,而是王员外竟然用的是普通话。只是那普通话夹杂着浓烈的口音,但可以肯定是普通话。
王员外摆手笑道:“不瞒小哥,咱原也是幽州人士,自石敬瑭认契丹为父,割让燕云十六州后,老汉祖上就迁居与汴京,然心怀故土,乡音断不敢忘,方才小哥痛骂胡贡生时,老汉就听出你是燕云之地的人,咱们算是老乡,你又何必瞒我。”
江涛一脸疑惑,弄不明白王员外为何认定自已来自幽州,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王员外此话并无恶意。
幽州就是现在的北京,就算幽州人士吧,要不王员外还会纠缠不清,反正过几天就跳汴河了,随便吧。
何况老乡见老乡,正常情况下都是两眼泪汪汪,不至于背后来一枪。
想到这里江涛忙道:“王员外说的极是,小可正是幽州人氏。”
见江涛承认,王员外一阵激动,急急追问:“老汉家族离故土已久远,不知幽州现况如何。”
江涛道:“甚是繁华,已经建到七环了。”
“啥。”王员外一脸茫然。
“没啥。”江涛拱手作揖,正色道:“王员外请信我,我不是歹人。”
王员外大笑道:“老汉我痴长几岁,早已分不清好歹,倒是更愿把人分成阴阳,你是个热心肠,算是个阳人。”
“哦。”江涛随口应着,也不知这话何意。
王员外叹道:“老汉祖上几辈都有遗愿,总想着叶落归根,能回到幽云之地,回到燕云十六州,可叹故土已成辽地,回不去了,现在算来,已是百余年了。”
“能回去的,百年虽能让沧海变桑田,可千年那。”江涛苦于不能明说千年后五十六个民族大团结,幽州也改名北京,还是首都。
王员外叹口气道:“罢了,不聊这个了,老汉能在汴京见到故地小友,已十分宽慰,对了小子,杨郎中说要请你吃酒,大家交个朋友。”
听到王员外叫自已“小子”,江涛不嗔反喜,这是不把自已当外人了,想到自已人生地不熟的,要是有人指点帮衬一下,必定能少了许多麻烦。
赌一把吧,江涛打定主意,站起身把自已的幞头摘去,唱了个肥喏:“王老,小子实话实说,这副模样会不会被人误解。”
王员外又是一阵大笑:“咱与老杨早就看出你受过髡刑,此事无妨,辽国与大宋早在澶州定盟,结为兄弟之国,六十年北方未有战事,你虽是北边来的,但不至于被误做辽国奸细。”
“如此便好,但还要请教,啥叫髡刑。”江涛长长松了口气,又记起那宋四公也说过自已是髡人,于是干脆乘此机会询问缘由。
王员外道:“这是种刑法,就是把头发剪去。”
江涛头一次听说这等事,要是这也算刑罚,自已岂不是几星期就会髡刑一次,他苦笑摇头道:“我并非歹人,为何短发容以后告知王老。”
“好,以后告诉老汉吧。”王员外紧锁双眉,怔怔呆站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嘴里还自言自语着:“好,也不好,不打仗是好,可燕云十六州怕是回不来了,老汉先人的遗骨怕是埋不回去了。”
“这是为何?”江涛顾虑尽去,好奇心顿起。
王员外摇头轻叹:“辽国得燕云之地已历百年,萧太后又持怀柔政策对待那里的宋人,使得人心尽向辽国,纵然还有些心系故国的,经澶渊之盟后那点热情也是丧失殆尽,认自已做辽人了,现在辽国国势日盛,大宋却俞发积弱,那还有机会收复燕云十六州。”
“王老勿忧,总会有机会的。”江涛安慰道。其实他并不关心燕云十六州归属谁,在他这现代人心中,反正辽人宋人都是中国人。
“但愿吧,好在王相公已经进京,或许他能改变些。”王员外说到这里站起身:“罢了,不聊这些了,盆里有水,你且漱洗整理下,再到丙号房,老汉与杨郎中在那里等你。”
“讨扰了。”江涛大喜,随口问道:“王相公是谁?”
王员外在门外答道:“拗相公王安石。”
王安石。
江涛依稀还记得这个名字,当年考历史时,就有道填充题是有关他的,江涛填的是王安石变戏法,为此还被历史老师揪到前排,站着听了好几节课,好在江涛很能调节心态,没被同学们的讥笑击垮。
心若在梦就在,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嘛。这是江涛每次考试后必定哼哼的歌词,这首歌更是他看到成绩后没崩溃的灵药。
可惜江涛始终没搞清王安石变的是什么戏法,要是弄明白了,那么现在肯定能派上用场。
还是那句话,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不过这点遗憾很快就被抛到了脑后,从早晨到现在,江涛就啃了两个炊饼,肚子早就饿瘪了,现在有人请喝酒,那必须要去大快朵颐。
能像梁山好汉般的大碗喝酒大块吃牛肉,这事肯定比搞清王安石变戏法重要啊。
江涛忙着漱洗完毕,带好幞头整理好衣裳,急急去敲丙号房的门。
杨源忙开门相迎,江涛边作揖边用眼角往桌上瞟,见桌上有四个碟子,摆着些菜肴,但期盼的如花糕也似好肥肉却踪迹皆无,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待江涛坐定后,杨源立时就筛了盏酒递了过来:“江兄弟为人胆识过人古道热肠,让洒家倾佩,来来,先干为敬。”说罢已把自家碗中的酒一口喝尽。
江涛连忙谢过,他本不喜喝酒,可见杨源如此豪迈,不由的也端起酒碗,仰脖几口把酒喝净。
江涛第一次喝宋代的酒,就觉得这酒清淡的很,就像喝了一碗酒酿汤,倒是很对自已的脾胃。
看来宋代酿的都是米酒,酒精度都不高,想想也是,那些猛人动不动就拿个酒坛猛灌,要都是老白干二锅头之类的,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见江涛不语,王员外问道:“酒味如何?”
“好,这酒好喝。”江涛趁着放下酒碗时,看清了桌上的菜肴,不过是一碟枣,一盘蜜饯和几个已剖成两半的咸鸭蛋。
王员外笑道:“杨兄请的酒自然是好酒,这是孙羊正店的招牌羊羔酒,敝店不做饭菜生意,这些菜肴是老汉屋中之物,且将就着先吃些。”
江涛忙称谢,心中却好生失望,这玩意确实是下酒菜,可牛肉也能下酒啊,还带管饱的。
待第二盏酒筛满,江涛先行端了起来:“这盏我敬杨兄,方才听得哥哥说曾临过战阵,真是好生钦佩。”
杨源忙端起酒碗:“洒家曾是军汉,数年前在大顺城与西贼厮杀中受重伤,蒙官家恩惠充为军中剩员,只是洒家不愿做杂役琐事,又仗着有些治病的本事,因此领了蔡挺相公的安抚银,来东京寻个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