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江涛尚在睡意朦胧之际,就听得急促的敲门声,开门一看是王员外。
王员外道:“驴车已到,宋班主早就起了,那个说书的也来了,小子你怎生还赖在床上,需抓紧些。”
昨天宋五终于听劝,没执意去马行街,只与车夫谈好包车价钱,商定今天要赶早去采购物品。
又睡过头了!江涛暗呼惭愧,赶紧洗漱一番,随宋五出了店门,就见许叟已在驴车上,正斜斜倚着钱袋。
江涛玩笑道:“许兄很陶醉嘛,不怕有辱斯文?”
许叟笑道:“观之兄,咱做梦都想躺在钱堆里睡觉,至于斯文却是顾不得了。”
“哈哈!是真名士者自风流,许兄这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江涛一上驴车,立时明白许叟为何这般放浪形骸了,这五六个钱袋就占据了驴车大半,连转身都困难,不倚着坐不稳。
见此状况,宋五也有些犹豫,车夫在旁道:“客官尽管上车,咱调养的驴力气大的很,这点份量没问题。”
宋五笑了笑,坐上了车尾,然后吩咐道:“先去刘记香药铺。”
“好咧。”驴车主人眉开眼笑的应了声,随后吆喝着,牵着毛驴向刘记香药铺走去。
驴车上,江涛望着满堆的钱袋,又想起现代的纸钞,不由叹口气:“我要是有钱就开个银行。”
许叟听得一头雾水:“观之兄说的是银楼吧。”
“是银行,可以用纸钱代铜钱,这样几十贯也能藏在袖里,哪用这般劳烦。”
此时江涛生怕掉下车,也学着许叟的样子,把身体倚在钱袋上。
许叟笑道:“纸钱是给去世的人,你这样叫必被打。”
宋五道:“听得商家说过,益州就有这种纸钱,只限制在四川用,被称做交子。”
江涛道:“这才是正经办法,哪有象汴京这般用铜钱的,买个东西都恨不得祭出个金甲力士扛钱袋。”
刘记香药铺离王员外家不远,说笑间也就到了,宋五叫住驴车,与江涛进了铺子。
因牛二已来预订过,也就免了一番口舌,交了两贯铜钱取了上色沉檀香,又在沿街的铺子里挑选,购买了十几对蜡烛以及香具香饼等杂物,这才返了回来。
江涛见到许叟坐在驴车上,左手拿着张信笺,右手食指不停虚滑着,似在临摹字体,瞧了下信笺,正是赵太丞的那张,便笑问:“许公子,这是做甚?”
许叟充耳不闻,依旧滑动着食指,显然已沉浸良久,忽猛拍大腿,大呼道:“照啊,小弟方才察觉,此乃苏进士手迹,必是与赵太丞鱼雁往来时所书,难得难得,千金难觅啊。”
要是早几天,江涛听了也会激动不已,这可是苏学士的手迹啊,但现在已看的很淡,知道物品都需时间积累才显价值,就这条街上放眼望去,那件物什放到现在都价值千金,可在宋代也就是日常用品。
苏轼老师的字固然精贵,可这是宋代,苏老师尚未仙逝,这条生产“流水线”还在呢。
见许叟这般珍惜,便玩笑道:“既然值千金,那千万收好了,别让牛二知道,要不他还真能把信笺卖了。”
“有理有理。”许叟慌忙把信笺藏于怀里,随后跳下车帮忙拿东西。
几人动手把物品装上车,这下再无空间坐人,江涛瞧了瞧道:“先把这些香啊粉的暂放王员外家吧,要不驴累死人也要累死。”
宋五点头称是,待把蜡烛等杂物在王员外放置妥当后,车夫问宋五:“现在再去哪里?”
宋五道:“去马行街看瓷器餐具,此事需急办。”
宋家班原本只做小户人家的生意,餐具足够应付,这次承接了大单,需要的杯盏碗碟起码在百件以上。
往常遇到这种状况,解决办法是向同行借用,只支付些费用即可,可如今正值中秋,别家也在忙着筹备宴席,碗碟正当用时,能借到的碗碟不会多,且都是破旧杂色。
能备下全套碗碟的,只有正店有这实力,现在两边的关系势同水火,正店巴不得宋家班死的越惨越好,此路不但行不通还会被羞辱一番,反而在同行面前落个笑话。
因此买全套瓷餐具成了当务之急,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三人哪敢耽搁,急催驴车快行。
马行街在汴京城北东华门外,驴车从城南赶到那里,也已快到午时。
这是个极为热闹的所在,能被称作马行街,自然街面十分宽阔,此地不仅买卖种类极为丰富,匠铺作坊更是鳞次栉比。
这里有许多经营瓷器的大铺子,更有摆在路边设摊卖的,瓷器品种多且全,正因如此,此地竞争也很激烈,所以当宋五在瓷器铺门口驻足时,便有伙计热情迎出兜揽生意。
江涛不敢开口,他现在已了解,宋瓷虽已普及,成了生活用品,但也有好坏之分,粗瓷大碗固然三五文钱能买到,但官窑出的瓷器就价值不菲 , 比如歌词唱的那个天青色等烟雨啥啥的瓷器,也只有官宦人家才能使用,百姓只能使用民间的定窑。
兜兜转转看了好几家,这才察觉此事颇为棘手,原以为买瓷器无非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事,可真到了马行街瓷器铺,才发现原来有诸多的门道。
比如宴会总需全套全色的瓷器吧,要是大小不一颜色各异,别说赵太丞脸上无光,就连宋家班也会难堪。
成套的瓷器在马行街上有的是,十二件一套的也就几百铜钱,可件数越多价格就倍数增长,要是百来件为一套的瓷器,价格起码在十贯以上。
单这笔开支就要花去定金的二分之一,这对宋家班来说是万万承受不了的。
逛了近一个时辰,始终未见到中意的,时值正午,是一天中最热的时辰,三人走的口干舌焦,见到街边有个茶铺,便坐下歇脚,招呼茶博士点了三盏茶来。
连饮了几盏茶后,宋五无奈道:“罢了,吃完茶再去寻一回,要再无着落,明日且去大相国寺集市看看,寻的着便宜的最好,若都是一样的价格,也只能咬牙买下了。”
许叟摇着头道:“大相国寺集市都是兜卖古玩书籍的,怕是也要白跑一趟。”
“唉,说的是。”宋五轻叹一声:“看来也只能买了。”
许叟又问:“那接下来怎生安排?”
宋五叹了口气:“此地离周家店不远了,且去瞧瞧咱们的菜谱可否妥。”
歇息了片刻,三人又在马行街上寻觅,终是好瓷器太贵,便宜的又不堪用,无奈下只能作罢,吩咐马车去周家店。
驴车出了马行街,穿过景明坊来到周家店,却见周家店里空空荡荡,竟无一个顾客。 周家店往日里虽冷清,但好歹有几个散客,象现在这般境况绝不正常,三人知道情况有异,便急急走进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