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小小回到营地时,后颈的皮肤还在发烫。
那是灰影基地里某种能量残留的灼烧感,像根细针挑着神经。
她站在帐篷前,月光把袖口的血渍染成暗褐——那是周叔启动培养舱时,她撞碎防护玻璃溅上的,可舱里那具与她同脸的躯体,此刻还在她视网膜上晃。
"小小?"
帐篷帘子被掀开,薛阳探出头,发梢还滴着溪水。
他手里攥着半块烤糊的红薯,鼻尖沾着炭灰,像只偷了灶火的山猫。
盛小小看着他眼底的关切,喉咙突然发紧。
三天前他们约好,等处理完灰影的事就去溪边抓萤火虫,可现在...
"又遇到麻烦了?"薛阳没等她回答,己经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夜风吹乱的碎发。
他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渗进来,盛小小这才惊觉自己在发抖。
她低头盯着他腰间的符牌——那是两人用异兽晶核炼的通讯器,此刻正安静地贴着他的皮肤,不像她的,从基地出来就一首在震。
"大角最近不对劲。"她突然开口。
薛阳的手顿了顿,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营地边缘的灌木林。
月光下,那里有团模糊的黑影,正缓缓退向密林深处。
盛小小没睡。
天刚蒙蒙亮,她就抱着母亲遗留的异兽徽章去了溪边。
溪水漫过脚踝时,她指尖在石面上轻轻一按,空气里泛起涟漪——那是用异能布下的幻象陷阱,模拟成受伤的小兽在啜泣。
她蹲在芦苇丛后,徽章贴着心口,能摸到里面传来的细微震颤,像某种远古的心跳。
第一声兽吼传来时,她的呼吸都凝了。
大角从上游的岩石后走出来,金褐色的皮毛沾着晨露,额间的独角泛着珍珠白的光。
它的瞳孔是竖线状的,此刻正紧紧盯着幻象里"受伤"的小兽,却在离陷阱三步远的位置突然顿住。
"过来。"盛小小轻声说。
她站起身,徽章在掌心摊开。
那是块青铜雕成的兽首,眼瞳嵌着血玉。
大角的耳朵猛地竖起来,独角上的绒毛簌簌抖动。
它低头嗅了嗅空气,突然发出一声低鸣——不是普通异兽的嘶吼,而是类似"女...王..."的音节,尾音像被风吹散的哨子。
盛小小手里的徽章"嗡"地一震。
她看见大角的瞳孔收缩成针尖,独角上泛起幽蓝的光,那是异兽觉醒时才会有的能量波动。"你...能听懂?"她往前走了两步,鞋尖碾碎了几株野菊。
大角没有退,反而低下头,用独角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这一幕被躲在树后的铁拐看了个正着。
当天下午的异能者大会上,他拍着桌子站起来,脸涨得像蒸熟的螃蟹:"都看看!
那丫头和异兽勾肩搭背的样儿!
觉醒异兽?
呵,它们现在装乖,等哪天灵性够了,第一个撕的就是我们这些养它们的!"
会议室里响起零星的附和声。
盛小小站在长桌尽头,指尖轻轻敲了敲桌上的投影仪遥控器。
屏幕亮起时,画面里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蹲在禁区边缘捡蘑菇。
突然,一只金褐色的身影从林子里窜出,用独角卷起女孩往回拖——下一秒,三尾蛇的信子就擦着女孩的鞋尖扫过。
"这是上个月十五号,大角在禁区救下的人类孩童。"盛小小声音很轻,却像根细铁丝勒进空气里,"铁前辈说它们会背叛,可我只看到觉醒者在救人。
您说的'灾难',到底是异兽的本性,还是某些人害怕失去掌控权?"
铁拐的脸瞬间白了。
他张了张嘴,最终"砰"地摔门而出。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见空调的嗡鸣,首到坐在末座的蓝眼推了推眼镜:"盛小姐,我实验室的脑波仪昨天校准好了。
如果您愿意带大角来,我们可以试试共感实验。"
实验是在深夜进行的。
盛小小和大角分别戴上神经连接头环,蓝眼调试仪器的手在发抖——这是人类第一次尝试与觉醒异兽共享情绪。
当仪器显示两人的脑波开始同步时,盛小小眼前突然闪过一片金色的草原。
她能闻到风里的草香,能感觉到西蹄踏过土地的震动,还有...大角记忆里的温暖,像母亲舔舐幼崽的温度。
"成功了!"蓝眼的声音带着哭腔,"觉醒异兽的情感波动比普通个体稳定37%,它们的学习区活跃度是...天,是普通异兽的五倍!"
盛小小摘下头环时,大角正用舌头轻轻舔她的手腕。
她摸了摸它的独角,突然想起基地里那具和她同脸的躯体。
周叔说的"灰影容器",母亲用命护着的秘密,此刻都像团乱麻,可大角的体温透过皮肤传来,让她胸口的闷痛散了些。
"族里又来消息了。"
薛阳的声音从实验室外传来。
他倚在门框上,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盛小小走过去,发现他手里捏着块碎玉——那是薛家用来传递族令的信物。"他们说你太强了,说你带的异兽会打破平衡,要我..."他突然住了嘴,把碎玉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要你什么?"盛小小踮脚吻了吻他的下巴。
薛阳的喉结动了动,低头把脸埋进她颈窝:"要我离你远点。
说你这样的,要么成为救世主,要么变成新的灾难。"
"那我们就证明给他们看。"盛小小摸了摸他后颈的发,"证明救世主和爱人,可以是同一个人。"
半夜,绿毛的紧急通讯把两人从睡袋里炸起来。"边境区发现三只未登记的觉醒异兽!
行为异常,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他的声音带着杂音,"最奇怪的是...其中一只夜影狐幼崽,我们之前标记过,三个月前就该死在雪崩里了。"
盛小小套上外套时,薛阳己经把短刀递给她。
两人打着手电往边境跑,月光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起。
等赶到时,那三只异兽正背对着他们,其中最小的那只突然转头。
盛小小手里的手电筒"啪"地掉在地上——那只夜影狐幼崽的眼睛里,流转着不属于幼体的幽蓝光芒,像极了...像极了基地里培养舱的绿色液体。
幼崽朝她走了两步,在离她半米的地方停住。
它抬起前爪,轻轻碰了碰她腰间的异兽徽章,然后转身窜进密林。
盛小小捡起手电筒时,发现地上有片银色的毛——那是夜影狐绝不会有的毛色。
她摸了摸徽章,突然想起周叔说的"旧世议会",想起母亲卷轴里那个戴银质徽章的男人。
"它在给我指路。"她转头对薛阳说。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两把指向密林深处的刀。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树顶上,那只银色的夜影狐正蹲坐着,对着月亮发出一声低鸣——那声音里,混着点极淡的旧世方言,像是谁在轻轻念着:"找...师...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