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在晨风中散成细纱,盛小小蹲在焦黑的断墙下,指尖着掌心里的金属残片。
残片边缘还带着爆炸后的余温,刻在上面的灰影图腾像条毒蛇,正顺着她的虎口往心脏钻——那是三年前,她在地下实验室被囚禁时,在培养舱内壁抓下的同款标志。
"小盛。"
沙哑的呼唤混着碎石摩擦声。
盛小小抬头,刀疤正站在五步外,皮夹克肩头还沾着昨晚的血渍,眉骨处的刀痕因绷紧的面部肌肉而泛着青白。
他手里攥着半块冷掉的烤饼,是方才分给撤离百姓的那种。
"你打算怎么办?"刀疤的拇指无意识碾着饼屑,"现在起义军说你是议会的卧底,议会说你是煽动者的同谋。
两边都举着刀,就等你先露破绽。"
盛小小站起身,残片在掌心硌出红印。
她望着远处起义军营地竖起的白旗,旗杆上还挂着昨夜被风鹰叼走的婴儿襁褓——那是她亲手给那位年轻母亲系上的。"疤哥,你信我吗?"
刀疤突然笑了,刀痕跟着扯出歪扭的弧度。
他把烤饼塞进她手里:"三年前你背着我趟过毒雾林,说'疤哥别怕,我闻得出哪边安全';两年前你用裂空虎的爪子扒开压着我腿的楼板,说'再撑十分钟,我给你找最好的医生';昨晚你拽着我往安全区跑,说'跟着我,保你不死'。"他指节叩了叩自己心口,"这地方,信你。"
烤饼的麦香混着硝烟钻进鼻腔,盛小小喉咙发紧。
她摸向颈间的徽章残片,母亲的话又清晰起来:"当你觉得世界要塌了,就去看那些愿意向你伸手的人。"
"集合骨干。"她把残片收进怀里,"半小时后,临时帐篷。"
临时帐篷里挤了二十多号人。
铁皮灯在头顶摇晃,照出刀疤磨得发亮的军刀、几个新加入的年轻异能者攥紧的拳头,还有被绳子捆在角落的师爷——他昨夜试图烧毁起义军名单,被自己人按在粪坑里泡了半宿,此刻正用怨毒的眼神剜着盛小小。
"各位。"盛小小拍了拍投影仪,薛阳传来的资料在帐篷布上投出冷白的光,"你们以为在反抗压迫,在为自由而战。
但实际上......"她调出灰影组织的资金流向图,"你们用的炸药,是灰影通过东南亚港口运进来的;你们袭击的议会哨所,是灰影故意漏给你们的薄弱点;甚至独眼龙用来煽动你们的'议会屠杀平民'录像——"她点开一段影像,画面里独眼龙正把一叠钞票拍在剪辑师桌上,"是他花三百万买的伪造视频。"
帐篷里炸开了锅。
有个络腮胡大汉猛地站起来,军靴踹翻了矮凳:"老子儿子就是死在哨所!
你说这是假的?"
"你儿子的死亡报告在这。"盛小小调出另一份文件,"他是为了救三个被流弹击中的孩子,冲进火场时被房梁砸中的。
议会追授了二等勋章,被独眼龙买通的民政员扣下了。"
络腮胡的脸瞬间涨红。
他踉跄着扶住桌沿,喉结动了动,突然捂住脸:"那小兔崽子......临死前还说要当英雄......"
"更讽刺的是。"盛小小调出最后一段影像:独眼龙在密林中与白胡子握手,"你们的'敌人'和'领袖',早就在喝同一壶酒。
灰影要的不是你们赢,是让整个城市变成废墟——旧秩序崩塌,他们好以'救世主'的身份回来。"
师爷突然狂笑起来,口水顺着下巴滴在草席上:"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旧世的规矩才养人!
现在这些毛头小子......"
"闭嘴!"刀疤抄起军刀鞘砸过去,正砸在师爷膝盖上。
他转向盛小小,眼底烧着怒火:"说,要我们怎么配合?"
"不是配合。"盛小小按住他的手腕,"是一起做选择。"
正午的阳光穿透帐篷缝隙,在盛小小肩头投下金斑。
她站在联合议会临时指挥所里,白胡子的雪茄味熏得人睁不开眼——这位旧世保守派大佬正用拐杖敲着地面,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上。
"军事镇压是最有效的办法。"白胡子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给我三个师,今晚就能把起义军营地犁平。"
"那会把所有观望者都推成敌人。"盛小小挡在他和投影幕布之间,"您看过伤亡预估吗?
如果动武,至少三千平民会被卷进战火——其中有三分之一是能觉醒异能的孩子。"
老好人在后排咳嗽了一声:"小盛的话有道理。
现在舆论......"
"舆论?"白胡子嗤笑,"那些愚民懂什么?"
"他们懂谁在救他们。"盛小小扯开衣领,母亲的异兽徽章残片在阳光下闪着幽光,"三天。
给我三天时间,我能让剩下的顽固分子主动缴械。
我以盛家世代驯养师的名义起誓。"
帐篷里突然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白胡子的雪茄明灭了三次,最终"啪"地按进烟灰缸:"三天。
多一天,我就调机甲部队。"
"另外。"盛小小趁热打铁,"成立过渡委员会,由老好人前辈牵头。
起义军派三名代表,议会派三名,共同制定新秩序草案。"
老好人的眼镜片闪过一道光。他推了推镜框:"我可以试试。"
白胡子的脸黑得能滴墨,但周围议员们交头接耳的声音越来越大——几个年轻议员在点头,几个中立派在翻文件,连白胡子的副官都在悄悄给盛小小竖大拇指。
"行。"白胡子抓起帽子摔在桌上,"三天后,我要看到成果。"
他摔门而出时带起的风掀动了投影布,灰影的图腾在布上晃了晃,像条被惊醒的蛇。
月亮爬上树梢时,盛小小坐在营地边缘的石墩上。
符牌在掌心发烫,那是薛阳特制的通讯法器,只能在两人之间传递声音。
"查到了。"薛阳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灰影背后的大老板,是当年背叛旧世议会的'暗月七使'之一。
他们逃到海外后搞人体实验,现在想借着起义军的手,把城市变成第二个实验场。"
盛小小望着远处的篝火,火光照亮了几个孩子的笑脸——他们正围着裂空虎,往它爪子上系彩色布条。"所以他们需要混乱,需要新旧势力互相撕咬,好让他们以'秩序重建者'的身份回归。"
"对。"薛阳的声音低了些,"还有......你母亲当年追踪的,就是这伙人。"
夜风突然凉了。
盛小小摸向颈间的徽章,指尖触到残片边缘的缺口——那是母亲最后一次抱她时,被灰影的子弹擦过留下的。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的声音轻,却像钢钉钉进石头,"薛阳,帮我查三年前地下实验室的幸存者名单。
特别是......"她顿了顿,"那个总给我送冷馒头的看守。"
符牌震动了两下,是薛阳的回应:"等我。"
晨雾还没散透,哨兵的喊叫声就刺破了营地。
"报告!师爷不见了!军械库少了十箱高能炸弹!"
盛小小猛地站起来,符牌"当啷"掉在地上。
她抓起腰间的驯兽笛,吹了声短促的调子——夜影狐从她脚边的阴影里钻出来,鼻尖动了动,箭一般窜向密林。
"封锁营地。"她对跑过来的刀疤说,"所有出口设卡,只放平民出去。"
"你要去哪?"刀疤拉住她的手腕。
"夜影狐闻到了灰影的气味。"盛小小抽出自己的手,从靴筒里摸出短刀,"他们藏了个地下基地。"
密林中的晨露打湿了裤脚。
盛小小跟着夜影狐的脚印往下,在一处老槐树下发现了伪装成枯井的入口。
井壁爬满青苔,往下十米处有金属梯子,锈迹在手电筒光里泛着暗红。
越往下,腐臭味越重。
盛小小屏住呼吸,短刀在身侧划出半弧——前面有动静。
地下基地的门虚掩着。
她贴在门边听了听,里面传来仪器的嗡鸣,还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正用旧世方言念着什么。
"进来吧,小盛。"
盛小小推开门的瞬间,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实验室中央的培养舱里浮着绿色液体,舱外站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
他背对着她,白发却在灯光下泛着银,右耳后有块月牙形的疤痕——那是三年前,她被带出实验室时,那个总在半夜给她塞冷馒头的看守,为了帮她挡住追兵,被守卫用枪托砸出来的。
"周叔?"盛小小脱口而出。
男人缓缓转身。
他的左眼蒙着黑布,右眼却亮得惊人,像淬了毒的宝石。
"欢迎回家,女王陛下。"他的声音带着笑,"你母亲没告诉你吗?
盛家的血脉,本就是灰影最完美的容器。"
盛小小瞳孔微缩。
她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卷轴,最里层画着的,正是这个男人——在旧世议会的授勋仪式上,他站在母亲身侧,戴着"暗月七使"的银质徽章。
"我回来了。"她握紧短刀,指节发白,"为了终结这一切。"
周叔的笑容更深了。
他抬手按在培养舱控制台上,绿色液体开始沸腾。"那你得先看看,你母亲用命护着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盛小小看着培养舱里逐渐清晰的身影,耳边响起符牌震动的声音——是薛阳发来的消息。
她低头扫了眼,指尖猛地一颤。
舱内的人,竟和她生得一模一样。
深夜的营地篝火渐弱,盛小小从密林里回来时,袖口沾着暗红的血。
她站在自己帐篷前,望着薛阳留在帆布上的涂鸦——一只歪歪扭扭的风鹰,翅膀下写着"等你"。
符牌在她手里发烫,她却没有打开。
月光照在她脸上,映出眼底的血色。
三天之约,还剩两天。
而灰影的棋盘,才刚刚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