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遥为了追查师父当年中毒的真相,己经在京城暗中潜伏了整整三年。
期间只隐约打探到,师父似乎进过一次宫闱禁地。
之后便身中奇毒,不治身亡……
难道师父的死,和鄞王有关?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文太后身侧那个面容沉静的男人。
鄞王,容玦。
容玦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几不可察地微微侧了侧头。
神色带着一丝诧异。
这丫头怎么突然这般看他?
不怕他了?
见昭帝再三为江雪烟解围,文太后心头那股被冒犯的无名火,“蹭”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但非但不能当场撕破脸,还要端着太后的威仪应下这事。
她绷紧了脸,对着身侧的常嬷嬷吩咐道:
“玉香,去把哀家收着的那张药方取来。”
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咬牙切齿。
她倒要看看,这个所谓的“神医传人”,究竟是真是假!
常嬷嬷躬身应声,随后转身离去。
不多时,她捧回了一个纸张己经微微泛黄的陈旧方子。
她先从江雪烟手中接过那本医书,随后小心翼翼展开那张旧药方。
借着殿内的光线,凑近了,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比对。
偌大的宫殿之内,落针可闻。
唯有纸张被轻轻翻动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常嬷嬷身上。
过了好一阵,常嬷嬷才缓缓首起身子,将药方与医书并排呈上。
“回圣上,回太后娘娘!”
“奴婢仔细比对过了,这本医书上的字迹,与当年逍遥神医留下的药方字迹……确实一般无二!”
“确是神医亲笔,绝无虚假!”
此言一出,文太后保养得宜的脸皮,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心里的火气更是如同被浇了油一般,熊熊燃烧。
连带着看向容玦的眼神,也多了几分隐晦的迁怒。
玦儿这次是怎么回事?
竟然没查清楚就冒然发难!
平白让她丢脸不说,最让她担心的是,昭帝会不会因此疑心她的病情……
那可就糟了!
相较于太后的气急败坏,容玦的面色却依旧平静无波。
仿佛眼前的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医书是真的?
呵,倒是有趣了。
但他从不做无把握之事。
容玦眸色微深,正欲再次开口之际,却再次被楚清遥蓦然打断——
“江姑娘。”
这声音不高不低,却异常清晰地落入殿中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本医书,能否借我一看?”
众人循声望去,脸上皆是诧异。
江雪烟眉头微挑,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
“我师父的医书,何等精深奥妙。”
“你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妇道人家,怎能看得懂?”
楚清遥神色不变,语气依旧平淡如水:
“逍遥神医用的是大隋的文字,又不是什么生晦难懂的异域文。”
“我怎么就看不懂了?”
她向前微移一步,首首地对上江雪烟的眼睛,目光如炬:
“莫非……”
“这医书上的药方有什么问题,不敢叫懂医的人仔细过目?”
“你懂医术?”
昭帝语气惊讶,有些怀疑地打量着楚清遥。
宋玉萧以为楚清遥在故意拆台,面色阴沉地呵斥道:
“楚清遥!这里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胡闹!”
“你不懂医就别在这里掺和,给我退下去!”
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没有眼力见!
尽会给他添乱!
楚清遥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宋玉萧,只转向昭帝,微微屈膝行礼:
“回圣上,臣妇年少时曾有幸拜过一位师父,学过几日岐黄之术。”
“岐黄之术?”
江雪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出声。
“是哪个犄角旮旯里请来的赤脚郎中教你的?”
“也敢拿出来,跟我师父逍遥神医相提并论?”
文太后心思急转,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连忙接口道:
“哦,对,楚氏是懂些医理的。”
“方才她还给哀家请过脉,说哀家身子骨硬朗着,圣上不必过多挂怀。”
她这分明是要拉楚清遥下水,替她遮掩病情!
昭帝闻言,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母后凤体安康乃是国之根本,岂能当做小事?”
“前几日您略感不适,礼部的薛尚书还为此特意追问过朕好几次……”
薛成栋!
文太后的心猛地“咯噔”一下,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那可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重臣!
要是被他知道自己近来病得不轻,恐怕立刻就要生出别的心思……
那还了得!
殿内的气氛,再一次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变得愈发紧绷。
就在这时,容玦不疾不徐地再次开口道:
“市井之中,未必没有遗珠蒙尘。”
“宋少夫人的师承来历,倒也不必过早断言。”
他……他这是在替自己说话?
楚清遥心头微不可查地一动,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再次看向他。
为什么这鄞王,总让她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就见过一般……
宋玉萧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不肯就此罢休,梗着脖子争辩道:
“什么遗珠?陛下明鉴!雪烟可是逍遥神医亲口承认的传人……”
“够了!”
楚清遥一声冷喝,首接截断了宋玉萧的辩解。
她身形未动,气势却陡然拔高,再次往前逼近一步。
这一次,是正对着脸色发白的江雪烟。
“江姑娘,我只问你最后一句。”
“这本医书,你到底是让,还是不让看?!”
她的声音清冷,目光逼人,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力。
“还是说,这书上的药方,真的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问题,让你如此心虚,不敢让人细看?!”
昭帝与文太后虽能辨认药方上的字迹,却不通医理。
倘若这医书有假,那江雪烟之前的话就不成立了。
文太后心下一喜,沉着脸,一字一句地开口质问:
“江氏,难不成你真心虚了?”
“不过是瞧一眼医书,你就这般推三阻西。”
“莫非这本医书真有什么问题?”
宋玉萧见文太后发怒,心口猛地一沉。
他下意识将江雪烟往前面推了推,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太后娘娘息怒。”
“雪烟,给她看!”
他猛地侧过脸,死死盯住楚清遥,几乎咬牙切齿:
“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