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敬贤望着岔路,思索片刻选了左边。板车沿着车辙前行,寒风呼啸,雪花渐密。林雨乔担忧地看着爷爷,张秀珍也一脸焦虑。
行至一处, 冰凌碎裂的脆响惊飞了最后几只麻雀,林雨乔缩在林敬贤咯吱作响的板车上数红薯种。
昨夜新育的薯种在棉袄夹层里发烫,像揣着团小火炉。
"宝啊,张嘴。"张秀珍掰了半块掺着树皮的窝头递过来,指节上还粘着搓野菜留下的青汁。
林雨乔刚要推辞,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沾着雪沫的胡须抖得厉害。
她连忙接过窝头塞进林敬贤手里,枯树皮般的手掌硌得她心口发酸。
暮色漫过第三个岔路口时,李凌云扛着半袋糙米从山坳转回来,补丁摞补丁的裤脚还在往下滴泥水。"商队说今年北边闹蝗灾,这袋米要换咱们两床棉被。"他抹了把冻僵的脸,后颈的冻疮裂开渗出血珠。
刘婉容颤巍巍掏出裹了三层油纸的棉被,米袋落地时发出奇怪的沙沙声。
林雨乔趁众人分米的空当钻进板车底下。
空间里新摘的黄瓜还带着露水,她故意把菜叶蹭上泥巴,又摸出前日藏在石头缝里的野葱。
当裹着破棉絮的瓦罐架到火堆上时,王逸尘正蹲在五步外的树根旁磨刀,刀刃刮过石头的声响混着米袋里越来越响的啃噬声。
"爷爷快喝汤!"林雨乔踮脚舀起勺白菜豆腐汤,特意把咬过两口的红薯藏在陶碗底部。
张秀珍的惊呼引得众人张望,瓦罐里翻滚的嫩绿菜叶在火光下泛着可疑的水光——那是她故意没擦干的空间露珠。
王逸尘的陶碗"咣当"砸在冻土上时,林雨乔正把第二根黄瓜塞给刘婉容。
刀疤脸的男人踢开挡路的枯枝凑过来,腰间别着的麻绳随着动作晃荡:"小丫头片子哪来的鲜菜?
该不会偷了老子的存粮?"
"后山坳......石头后面......"林雨乔揪着林敬贤的衣角往后缩,左脚悄悄把块碎陶片踢进火堆。
火星噼啪炸开的瞬间,赵焕新袖口露出的半截鼠尾正好落进李凌云眼里。
等两个黑影摸到山坳时,林雨乔早用空间藤蔓缠住了所有矮树桩。
王逸尘刚扯开盖着烂树叶的箩筐,泡过辣椒水的草绳突然弹起来抽在他眼皮上。
赵焕新尖叫着往后栽倒,后背正压碎昨夜被冰水泡胀的野核桃——那是林雨乔特意用空间加速催熟的品种。
"天杀的偷菜贼!"李凌云的吼声震得树梢积雪簌簌下落。
逃荒队伍举着火把围上来时,王逸尘正挂着两串辣椒泪在冰面上打滑,怀里的冻土豆骨碌碌滚进提前挖好的土坑——坑底铺满林雨乔从空间垃圾堆里翻出来的蒺藜刺。
刘婉容突然指着赵焕新鼓囊囊的衣兜惊叫:"作孽哟!
米袋里的耗子洞是他啃的!"众人哗然中,林雨乔悄悄缩回林敬贤身后,掌心还攥着半颗没来得及藏好的红薯——刚在空间催芽的薯种己经冒出嫩黄的尖。
林敬贤烟袋锅里的火星子明明灭灭,映着远处山路上歪歪扭扭的脚印。
林雨乔数着棉袄夹层里新发的薯苗,听见张秀珍在给李凌云补棉袄:"那丫头找着的野菜地,赶明儿......"
瓦罐里最后一口菜汤咕嘟冒泡时,谁也没注意冻土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林雨乔把发热的红薯种贴在心口,冰柱里冻僵的麻雀忽然齐刷刷转了转眼珠。
瓦罐底最后一点菜汤凝结成冰碴时,王逸尘正跪在雪地里给刘婉容磕头。
赵焕新袖口抖落的陈米撒了一地,叫李凌云用草绳捆成个粽子,倒挂在歪脖子树上示众。
林雨乔踮脚给李凌云冻裂的手掌抹药膏,指尖沾着的空间泉水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昨儿在山神庙后头挖到的。"她故意把晒干的马齿苋梗子塞进药罐,听着张秀珍在火堆旁跟人比划:"那丛野葱足有半人高,定是山神爷给福娃娃指的路!"
林敬贤的烟袋锅在板车沿磕了磕,火星子溅到林雨乔新换的兔毛护耳上。
老人粗糙的拇指抹过她眉心沾着的泥点,突然笑出一串咳嗽:"咱们宝丫头怕不是锦鲤托生的?"
破晓时分,逃荒队伍重新启程。
林雨乔裹着用三根水萝卜换来的羊皮袄,故意把空间里新收的土豆滚到刘婉容脚边。
当老太太捧着发芽的土豆惊呼"土地公显灵"时,她己经用五颗野鸭蛋从猎户媳妇那儿换了柄生锈的剪子——昨儿半夜用空间露水泡过,锈迹底下的精铁泛着乌沉沉的光。
"丫头,这个给你。"瘸腿货郎突然拦住板车,从补丁里掏出个油纸包。
二十粒陈皮丹换两捧空间催熟的野枸杞,林雨乔嗅着药材特有的苦香,顺手把包药的旧报纸叠成三角塞进棉鞋——上个月在县城墙头见过同样的寻人启事。
日头爬到榆树梢时,队伍里己经传开新的歌谣。
几个半大孩子追着板车唱"福娃娃眼睛亮,石头缝里掏米缸",林雨乔假装掏口袋,实则从空间摸出把炒南瓜子分给他们。
王逸尘缩在队伍最后头,右眼肿得像个烂桃子,每走两步就要提一提被蒺藜扎破的裤腰。
林敬贤忽然攥紧林雨乔的手腕。
板车正经过片挂满冰棱的桦树林,风里飘来股带着腥臊的怪味。
李凌云握柴刀的手背暴起青筋,张秀珍把装咸菜的陶罐往怀里紧了紧,连挂在树上的赵焕新都止住了哀嚎。
林雨乔摸到空间里新育的辣椒苗,叶片上还凝着今晨刚收集的露水。
她刚要扯林敬贤的衣角,忽见前方雪地里横着半截焦黑的马车辕。
五道新鲜的抓痕斜劈在冻土上,每道都有成年男子的手臂那么长。
"绕、绕道......"刘婉容的银镯子撞在佛珠上叮当响。
几个汉子抄起扁担要往东边走,却见东面山崖上簌簌滚落碎石,惊起一群毛色油亮的乌鸦。
那鸟叫声像是被掐住脖子的老猫,扑棱棱掠过众人头顶时,林雨乔分明看见它们的眼珠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林敬贤把烟袋杆别在后腰,布满老茧的手掌整个包住林雨乔的右手。
逃荒队伍在岔路口挤作一团,谁也没注意林雨乔的左手指甲正泛起淡金色——空间里刚成熟的麦穗突然齐刷刷倒伏,如同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惊扰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