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缝里漏下的月光被浓雾啃得坑坑洼洼,林雨乔跌坐在空间的黑土地上。
陶罐碎片扎进手心,混着辣椒籽的血珠滚落冰面,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
远处青灰色的雾气翻涌着聚成漩涡,麦穗在狂风中簌簌发抖。
"辣椒喜阳,寒霜要人命......"她突然想起前日陈医仁教的分金辨土诀,沾血的手指飞快在地上画出八卦方位。
冰纹顺着血迹蔓延到水潭中央,潭底忽地浮起块刻着古怪图腾的青石板。
林雨乔甩出藏在辫梢的酸枣核,正卡在图腾凹陷处。
冰层应声炸裂,漫天水珠裹着麦香砸下来。
倒伏的麦秆噼里啪啦拔高两寸,新抽的穗尖上竟凝着金灿灿的冰晶。
"福丫头怎么在啃手指?"崖洞外传来张秀珍的嘀咕。
林雨乔慌忙退出来,正对上林敬贤烟袋锅里跳动的火星。
老人用蓑衣掩住她发梢未干的水汽,枯枝似的手指在她掌心划了道符。
晨光未明,刘婉容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挨个敲陶罐:"昨夜土地婆托梦哩,说咱队里有人偷了山神爷的粮仓......"她浑浊的眼珠往林雨乔装草药的竹篓瞟,篓底还沾着两片金麦叶。
王逸尘蹲在火堆边磨石片,故意把火星子往李凌云的草鞋上弹:"要我说,小丫头片子成天鼓捣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别是招了黄大仙。"他脚边的麻袋突然鼓了个包,像是有什么活物在里头拱。
林雨乔咬着半块地瓜凑到物资堆旁,袖口一抖,昨夜收的冰晶麦穗就滚进装种子的粗陶罐。
陈医仁过来取药时突然"哎哟"一声,颤巍巍举起株沾着金粉的止血草:"这、这不是长在龙脉上的观音须?"
日头爬过崖顶时,整个逃荒队都看见王逸尘带着赵焕新往桦树林钻。
林雨乔蹲在溪边浣洗绷带,瞧着水里倒影轻笑——那株特意摆在岩石缝的冰晶麦穗,正被王逸尘用石片剜得泥土飞溅。
当夜物资堆突然响起杀猪般的嚎叫。
李凌云举着火把冲过去时,正撞见王逸尘掐着赵焕新的脖子,两人脚边散落着撕破的麻袋,十几只山鼠正叼着辣椒籽往不同方向窜。
张秀珍眼尖地发现麻袋内层沾着青灰色苔藓,和刘婉容棉袄补丁上的霉斑一模一样。
"闹什么闹!"林敬贤的烟袋锅重重磕在青石上,溅起的火星竟凝成个金灿灿的八卦图。
众人屏息间,林雨乔捧着的粗陶罐突然裂开道缝,冰晶麦穗在月光下疯长成七尺高的金麦树,每片叶子都映着白日里的场景:王逸尘往水源里撒毒草籽、赵焕新偷割孕妇的干粮袋、刘婉容往陈医仁的药罐塞霉斑......
火把哔剥声里,林雨乔踮脚摘下一串麦穗。
金芒流转的穗粒簌簌落入她掌心,远处桦树林突然传来山雀惊飞的扑棱声。
金麦树的叶子还在簌簌作响,林雨乔的虎头鞋碾过满地辣椒籽。
她踮脚拽住王逸尘的补丁衣领,奶声奶气里掺着冰碴子:"昨儿晌午你在溪边磨石片,说要把陈爷爷的药罐子戳个窟窿眼是不是?"
麦叶突然暴涨三寸,映出王逸尘往孕妇干粮袋里塞毒蘑菇的画面。
李凌云的草鞋底重重碾在麻袋上,惊得山鼠吱哇乱窜。"好你个吃绝户的!"张秀珍抄起烧火棍就往王逸尘膝盖窝捅,"上回二丫发烧,是不是你偷换了退热药?"
林雨乔趁机往赵焕新后脖颈弹了颗酸枣核。
这怂包突然蹦起来撞翻火堆,火星子燎着了刘婉容的补丁棉袄。
众人这才看清她袄子里缝的全是发霉的麦麸——正是前几日丢失的救命粮。
"山神爷显灵啦!"陈医仁颤巍巍举起那株金粉止血草。
七八个饿急眼的汉子抄起树杈就要抽人,却被林雨乔张开的小胖手拦住。
她学着爷爷平日敲烟袋锅的模样,把金麦穗往青石板上一磕。
"咚"的一声闷响,王逸尘怀里突然滚出个油纸包。
李凌云用石片挑开,竟是十几颗泡得发胀的巴豆——正是前日害得三个娃娃腹泻不止的祸根。
"让他们走。"林雨乔突然往爷爷怀里一钻,露出半只红彤彤的耳朵尖,"山雀说西边崖洞里有狼窝......"话音未落,桦树林当真传来几声凄厉狼嚎。
王逸尘一伙连滚带爬往反方向逃,连磨了半月的石刀都落在了火堆旁。
当夜物资堆罕见地飘起米香。
林雨乔蹲在陶罐边搅粥,悄悄往锅里撒了把冰晶麦粒。
张秀珍舀粥时突然"咦"了声:"这米汤怎的越舀越多?"众人这才发现,破陶罐底不知何时结了层金灿灿的冰,正汩汩往外冒热气腾腾的米浆。
林敬贤的烟袋锅在月下画了个圈:"明儿往东五里有个废弃窑洞。"林雨乔正咬着麦穗糖点头,突然感觉辫梢发烫——藏在头发里的酸枣核竟自己蹦出来,骨碌碌滚向黑黢黢的灌木丛。
更深露重时,林雨乔贴着林敬贤假装打鼾。
等老人呼吸渐沉,她偷偷往空间塞了把新收的野莓籽。
谁知精神力刚触到黑土地,眼前突然炸开漫天金粉——原本五倍流速的空间竟自成昼夜,东边麦田己结穗,西边药圃才刚抽芽。
"福丫头快醒醒!"张秀珍的破锣嗓子突然炸响。
林雨乔慌忙退出空间,发现启明星还挂在天边。
整个逃荒队都支棱着耳朵——风里裹着时断时续的呜咽,像奶猫叫唤,又像婴孩呛了奶。
李凌云举着火把往声源处探,突然踩到块松动的青石板。
林雨乔眼尖地看见石板缝卡着半片槐树叶,叶脉上凝着霜似的白沫——和她空间里突然疯长的止血草一模一样。
"怕是落单的崽子。"林敬贤用烟袋锅拨开荆棘丛,枯枝般的影子在地上扭成奇怪的形状。
林雨乔刚要抬脚,辫梢的酸枣核突然烫得她一哆嗦。
夜枭扑棱棱掠过树梢,那哭声诡异地拐了个弯,竟混进了山泉叮咚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