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片刺莓叶飘出后，门扉似有了动静，隐隐传来低沉声响。林雨乔强装镇定，安抚着紧张的林敬贤，一边踮脚去数门环鳞片，腕间铜钱作响。
林敬贤粗糙的手掌搭在她肩头微微发抖，老羊皮袄沾着的野麦穗扑簌簌往下掉。
"阿爷别怕。"她反手把林敬贤拇指上的裂口按在自己酒窝上，"上次雷劈歪的枣树桩，咱们还捡了半筐木耳呢。"
三十步开外的土坡后，王逸尘正用豁口的镰刀割着藤条。
赵焕新蹲在旁边搓麻绳，眼睛却黏在青铜门泛着幽光的缺角上。"哥，那丫头片子颈间的铜钱......"
"闭嘴！"王逸尘啐了口带血丝的唾沫，昨夜被李凌云踹过的肋下还在抽痛。
他盯着林雨乔脑后晃动的红头绳，突然想起暴雨夜撞见这丫头凭空摸出三个白面馍——当时她腕间的铜钱也是这样泛着青光。
山风掠过野燕麦田，青铜门上的符纹突然渗出青苔般的绿雾。
林雨乔袖口钻出的刺莓藤"啪"地抽在地上，正在往这边挪的王逸尘一个踉跄，怀里的藤条突然活过来似的缠住他脚踝。
"逸尘哥摔得好！"赵焕新憋着笑去扶，指尖刚碰到对方衣角就触电般缩回来——王逸尘后颈不知何时趴着只碧玉似的螳螂，镰刀状的前肢正抵着他突突跳动的血管。
林雨乔假装没听见身后的动静，蘸着晨露在门扉上画符。
陆晓童忽然拽她衣角："你看那个云纹，像不像你空间里开白花的蛇莓？"
"要七颗青葙子！"她眼睛一亮，从斜挎包摸出把带着冰碴的蓝莓。
空间里雷击木突然剧烈摇晃，挂在枝头的竹筒"咚"地掉下来，滚出七粒翡翠般的种子。
陈医仁拄着药锄凑过来，跛脚在湿泥地上拖出深浅不一的印子。"这是......《肘后备急方》里说的辟邪青珠？"他颤抖的食指还没碰到种子，林雨乔己经麻利地将它们嵌进符纹凹槽。
"退后！"李凌云的柴刀在空中划出银弧。
二十几个逃荒汉子立刻手挽手筑墙，把老弱妇孺护在身后。
张秀珍死死攥着刘婉容的半截桃木梳，梳齿扎进掌心渗出血珠都没察觉。
青铜门发出老牛反刍般的闷响，十二道青光顺着符纹游走。
林雨乔腕间的铜钱突然飞旋着浮空，叮叮当当拼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陆晓童猛地掀起破棉袄，胸口铜钱胎记竟与空中的铜钱阵严丝合缝。
"成了！"林雨乔抓起把空间土撒向门缝。
枯萎的刺莓叶突然吸饱水似的舒展开，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铜绿斑驳的门板。
众人屏息间，山坳里突然响起布谷鸟的啼叫——本该春分才出现的生灵，此刻正立在雷击木幻影般的枝头。
王逸尘挣扎着要起身，那只碧玉螳螂却顺着耳廓爬进他衣领。
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逃荒前夜，赌坊张老三脖颈突然扭曲的诡异模样。
赵焕新突然惊恐地发现，自己掌心的生命线正在褪色。
"门要开了！"刘婉容的惊呼被山风撕碎。
林雨乔踮脚将最后颗蓝莓按在螭吻缺失的龙角处，青铜门轰然洞开的瞬间，陈医仁突然踉跄着扶住岩石——他药箱里传来陶罐接二连三的碎裂声，三天前用空间草药熬制的紫云膏正诡异地冒出血色泡沫。
陈医仁手里的药锄当啷掉在岩石上，跛着脚冲进人群时差点被自己的补丁腰带绊倒。
三个裹着破棉被的肺痨病人蜷缩成虾米，咳出的血沫在草叶上凝成紫黑色的冰晶。
"昨儿喂的紫云膏......"他哆嗦着掀开妇人紧攥的破棉被，药箱里破碎的陶片扎进指缝都没察觉。
三天前从林雨乔那里得来的龙胆草分明是晒干的，可此刻沾血的根须竟在棉絮里蠕动着抽出嫩芽。
林雨乔踮脚往他药箱里瞅，腕间铜钱蹭过碎陶片发出清越声响。"陈叔别急，我这儿还有晒好的鱼腥草。"她故作老成地拍拍斜挎包，实则悄悄把精神力注入空间——雷击木下的青石板上，昨日刚收的草药还带着露水。
王逸尘趁机想挣脱脚踝上的刺藤，后颈却传来螳螂镰刀刮擦骨头的刺痛。
赵焕新盯着自己掌心褪色的生命线，突然扑通跪倒在地："福宝姑娘救命！"
"嚷嚷什么！"李凌云的柴刀横在两人中间，刀背映出青铜门上游走的诡异青光。
张秀珍眼疾手快扯下头巾兜住林雨乔掏出的草药，枯黄的棉布瞬间洇开翡翠色的汁液。
陈医仁抓起把车前草就往药臼里塞，跛脚踩到块滑石险些栽进火堆。
林雨乔趁乱往他后腰塞了颗山楂丸，空间里刚摘的果子还裹着层白霜。"加点这个，"她假装摸耳朵，实则从空间又抖落两片忍冬藤，"刘婉容说煮药要配甜藤。"
当药罐咕嘟咕嘟冒出孔雀蓝的蒸汽时，青铜门上的符纹突然开始吞噬晨光。
林雨乔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空间里的雷击木无风自动，震得竹筒里的青葙子噼里啪啦乱跳。
"成了！"陈医仁舀起勺泛着金光的药汁，陶碗边缘凝着的药渣竟拼成鲤鱼的形状。
三个肺痨病人喉间的哮鸣音奇迹般消退，最严重的那个汉子甚至能抬手接住刘婉容扔来的杂粮饼。
众人欢呼声未落，十二枚青铜鳞片突然在门环上跳起胡旋舞。
林雨乔腕间的铜钱阵瞬间绷首，北斗七星的勺柄笔首指向雷击木幻影中某处——那里本该挂着装种子的竹筒，此刻却悬着滴墨汁般浓黑的水珠。
"退到刺藤圈里！"林敬贤突然爆发出年轻人才有的洪亮嗓音，老羊皮袄里抖落的麦穗在空中自动编织成网。
李凌云拽着林雨乔的后领往后拖时，她瞥见王逸尘后颈的碧玉螳螂正在啃食褪色的生命线。
青铜门上的符纹骤然炸开万千光刺，将众人影子钉死在岩壁上。
林雨乔藏在袖中的刺莓藤疯狂生长，在空间灵力的催动下结出灯笼果似的透明浆泡。
当第一个浆泡裹住咳血的妇人，空间里的白花蛇莓突然全部倒伏，朝着雷击木方向摆出朝拜的姿势。
"福宝当心！"张秀珍的尖叫声中，林雨乔发现自己的影子正被符纹光刺慢慢染成青灰色。
她故作轻松地掏了把空间土扬向空中，实则将最后的精神力注入雷击木——本该沉睡的布谷鸟突然俯冲下来，喙尖衔着那滴墨色水珠，精准地投入她发间的红头绳结。
当墨珠融入棉布的瞬间，林雨乔的锦鲤头绳突然活过来似的游动起来。
青铜门内传出巨物碾过鹅卵石的闷响，符纹光芒倏然收敛成游丝，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缓缓聚向林雨乔腰间鼓鼓的斜挎包——那里装着今晨新摘的蓝莓，此刻正在空间灵力的激荡下，悄然褪去表皮，露出里面珍珠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