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洞外的风雪打着旋儿撞在石壁上，陈医仁第五次把艾绒搓热了敷在林雨乔脚心。
老茧蹭过孩子冻得发紫的脚趾时，突然感觉指腹下传来细微颤动。
"睫毛动了！"张秀珍正在拧烤热的葛布，水珠啪嗒落在烧红的石头上腾起白雾。
林敬贤手里的竹筒"咣当"砸在冰面上，半筒化开的雪水泼出个歪扭的福字。
林雨乔睁开眼时，正对上三张挂着冰碴的脸。
林敬贤下巴的胡须挂着冰珠子，随着他颤抖的嘴角晃出细碎的光："福宝啊..."话没说完就呛了口寒气，咳得整个人都在打摆子。
张秀珍忙给他拍背，自己眼眶却红得比篝火还亮。
"爷，艾草苦不苦呀？"小姑娘声音还带着奶气，鼻尖却己经凑到李凌云腰间的药囊。
她记得昏睡前最后看到的，是那人把最后半根当归塞进她嘴里。
冰洞里突然此起彼伏响起抽气声。
刘婉容颤巍巍举着的占卜龟甲"咔"地裂成两半，露出内里血丝似的纹路。
王逸尘被草绳勒着的脖子拼命往前抻，被赵焕新踹了一脚才老实。
林雨乔假装要喝水，趁陈医仁转身时飞快闭眼凝神。
意识沉入空间的瞬间，金灿灿的麦浪差点把她掀个跟头——原先半亩地竟扩成五亩，麦穗沉得快要坠到黑土地里。
更奇的是东南角裂开道月洞门，青石板上爬满会发光的藤蔓。
新发现的库房里，琉璃瓶装着翡翠色的稻种，铁犁头上刻着蝌蚪似的符文。
林雨乔踮脚够下个雕花木匣，刚开条缝就涌出带着星光的雾气。
她突然头晕，连忙扶住突然出现在手边的青铜水车，这才发现车轴里嵌着颗会转动的眼珠。
"这是神农爷爷给的嫁妆呢。"她揉着突突跳的太阳穴傻笑，浑然不觉现实中的身体正被陈医仁扶住。
老人盯着林雨乔突然失去血色的嘴唇，转头让周梦绮把煨着的参汤端来。
当装着奇异种子的布袋哗啦啦倒在草席上时，冰洞里响起十几种倒抽冷气的声音。
李凌云用砍刀的手捏着粒朱砂红的豆种，指尖烫得发麻："这...这莫不是..."
"这是能在盐碱地长的神仙豆！"林雨乔抓起把湛蓝的麦种，种子们居然在她掌心蹦跳着排成个笑脸，"库房还有能自己犁地的铜牛，会下雨的陶罐子..."她声音渐渐发虚，靠着林敬贤的膝盖首喘气。
张秀珍突然捂住嘴——那些冰凌花不知何时爬满了洞顶，正往林雨乔头顶聚成伞盖。
赵焕新拎着的王逸尘突然抽搐，捆他的草绳里钻出嫩芽，转眼开出一串紫莹莹的铃铛花。
"天降祥瑞啊！"刘婉容的银镯子叮叮当当碰响三下，洞外呼啸的北风里竟混进几声布谷鸟叫。
李凌云解下佩了二十年的砍刀，刀鞘缝里突然滚出七八个圆滚滚的土豆。
众人围着新得的农具啧啧称奇时，陈医仁却蹲在滴水的钟乳石下。
老郎中怀里那本《神农本草》簌簌翻动，先前浮现的"穑"字旁边，渐渐渗出个血红的"祭"字。
他盯着林雨乔玩闹间掉落的青铜刨子，齿刃上沾着的根本不是铁锈。
陈医仁枯瘦的手指在青铜刨子上，苔藓般的青绿锈迹簌簌落下，露出底下暗红的纹路。
老郎中喉头滚动两下，突然扯着嗓子喊："都别碰那些铁器！"
正捧着陶罐接雨水的周梦绮吓得手一抖，罐里刚蓄的清水泼在冰面上，竟滋滋冒出硫磺味的白烟。
李凌云慌忙丢开正在研究的铜牛，那物件落地时犁头突然自动翻动，生生在坚冰上犁出三尺深的沟壑。
"陈老这话怎么说？"林敬贤把林雨乔往怀里带了带，枯枝似的手指却悄悄攥住那柄刻着符文的铁犁。
冰洞顶垂下的钟乳石突然滴落血珠，正砸在刘婉容裂开的龟甲上。
陈医仁抖开《神农本草》，泛黄的纸页间浮起层层叠叠的暗纹："你们看这'穑'字旁边渗出的'祭'字，古时神农尝百草尚要断肠七日，这天降的神物..."他话没说完，王逸尘突然挣断开花的草绳，癫狂般扑向装种子的布袋。
"装神弄鬼！"赵焕新抬脚要踹，却见王逸尘抓起的翡翠稻种突然在他掌心生根，翠绿的根须眨眼间刺破皮肉钻进血管。
众人惊叫声中，林雨乔抓起青铜水车往地上一砸，车轴里的眼珠滴溜溜转起来。
"不许吃我家的种！"小姑娘奶凶奶凶地跺脚，那株妖异的稻苗竟在王逸尘惨叫声中枯萎成灰。
洞顶冰伞哗啦啦碎成晶粉，落在地上变成闪着金光的麦粒。
张秀珍拍着心口刚要说话，脚下黑土地突然拱起个土包。
周梦绮搀着的刘婉容突然推开众人，银镯子在土包上方画了个圈："是地龙翻身！
快把铜牛..."
"让我来！"林雨乔蹦跳着去抓铁犁，圆脸蛋突然褪去血色。
林敬贤眼疾手快抄住她后衣领，老猎户的鹿皮靴己经踩住自动翻腾的犁头。
冰洞剧烈摇晃间，众人看到犁头翻开的冻土下露出半截森白兽骨，骨缝里缠着血红色的藤蔓。
"都别动！"陈医仁突然将药杵插进兽骨眼窝，汩汩黑血涌出的瞬间，那些发光的藤蔓突然缩回地底。
老郎中后背早己被冷汗浸透，他盯着林雨乔发梢凝结的冰珠："福丫头，你这空间里的物件，怕是要活物献祭才能用。"
仿佛回应他的话，月洞门上的藤蔓突然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
李凌云抄起砍刀横在门前，刀柄上二十年的包浆竟被震得簌簌脱落。
赵焕新突然指着王逸尘怪叫："他脖子！"
众人转头看去，先前被稻种刺破的伤口竟开出朵铃铛花，紫色花瓣间隐约可见细小的牙。
林雨乔扒着林敬贤胳膊探头，怀里木匣突然迸出星光缠住那朵妖花，硬生生扯下片带血的花瓣。
"陈爷爷看！"小姑娘举起花瓣，星光裹着的血珠里竟浮着粒黍米大小的金谷。
刘婉容的银镯子突然烫得惊人，在冰面上烙出个完整的八卦图案。
冰洞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月洞门上的青石板开始渗出水银似的液体。
林雨乔突然按住心口，她看见空间里五亩麦田正在疯狂倒伏，金灿灿的麦穗眨眼间就腐烂成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