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罐里翻涌的血沫溅在冻土上，滋啦滋啦腾起腥臭白烟。
李凌云的柴刀还卡在冰层里，山崖上磷火凝成的兽首突然张开獠牙。
"狼崽子们闻着肉味来了！"匪啸天破锣似的嗓子震得松枝簌簌落雪，二十多个黑影顺着结冰的陡坡往下溜，钉着铁片的靴底在岩壁上擦出火星子。
王逸尘腕上的铜铃印记烫得钻心，他瞥见匪啸天别在腰间的铜酒壶——那壶嘴分明铸成个铃铛形状。
怀里的短刀突然变得滚烫，他鬼使神差地摸出半块硬邦邦的豆饼，踉跄着朝土匪堆里扎去："军爷！
我知道他们藏粮的地窖！"
"逸尘哥！"赵焕新拽他后襟的手被冰碴子划出血口，新结的麦穗突然爆出金芒。
三株麦苗拧成股金绳，毒蛇般缠住王逸尘的脚踝。
周梦绮染血的绣帕碎片无风自动，竟拼成个血淋淋的"叛"字。
林敬贤抄起烧火棍砸向匪啸天，枯树枝似的胳膊爆出青筋："老刘家的！
带着娃娃们往冰洞里撤！"冰粒混着碎石砸下来，陈医仁背着林雨乔往山坳里滚，药箱里晒干的艾草撒了一路。
匪啸天狞笑着劈开装满旧棉袄的板车，扬起的芦花絮里突然闪过寒光。
李凌云反手甩出柴刀，刀刃撞上土匪的砍柴斧，火星子溅到张秀珍护着的陶罐上。
玉扣嵌着的裂缝里突然涌出汩汩清泉，混着血沫的雨水竟开始咕嘟咕嘟冒泡。
"我的亲娘！"张秀珍吓得脱了手，陶罐落地却稳稳立住。
水面映出林雨乔紧闭的双眼，她耳垂上的麦穗胎记正在渗出血珠。
昏迷的小姑娘在陈医仁背上蜷成虾米，脖颈金纹像活过来似的往衣领里钻。
土匪们突然集体打了个趔趄。
不知从哪涌来的白雾贴着地皮漫上来，沾到匪徒绑腿的瞬间凝成冰晶。
赵焕新趁机扑倒王逸尘，两人滚进刺藤丛里，带倒钩的草籽沾了血，落地就疯长出带刺的藤蔓。
"妖...妖术！"匪啸天砍断缠住马腿的冰藤，铜铃酒壶突然炸开个缺口。
王逸尘怀里的豆饼腾地燃起绿火，烫得他嗷嗷首叫。
混乱中有人撞翻了陶罐，玉扣叮铃铃滚到林雨乔手边，凝着血珠的麦穗胎记突然映出七彩流光。
浓雾里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土匪们的火把接二连三熄灭。
周梦绮摸黑抓起把带冰的泥土，却惊觉掌心麦粒不知何时发了芽，细嫩的根须正拼命往冻土里钻。
"跟着麦香走！"刘婉容的豁牙嘴漏着风，枯树枝似的手指准确戳向雾中某处。
李凌云眯眼看去，隐约有金线在雾霭中游动，细看竟是三株麦苗在引路。
他薅起把带冰碴的草叶塞进嘴里嚼，血腥味混着麦香冲得太阳穴突突首跳。
岩缝里突然卷过带着硫磺味的怪风，快要消散的浓雾骤然染上血色。
陈医仁背上的林雨乔突然抽搐起来，耳垂上的麦穗胎记"咔"地裂开道细缝。
李凌云吐掉嘴里的冰碴子，舌尖的血腥味激得他眼冒凶光。
他抄起土匪掉落的砍柴斧，斧刃在冰面上拖出火星："操他姥姥的！
往冰洞撤的跟上！"
岩缝里的硫磺味突然浓得呛鼻，血色雾气凝成细针往人皮肉里钻。
刘婉容颤巍巍举起拐杖，杖头挂着的五谷穗突然炸开，金灿灿的谷粒子弹似的射向土匪。
有个瘦猴似的土匪捂着屁股跳脚，裤裆里蹿出青烟——谷粒竟在他破棉裤里发了芽。
"妖...妖婆子！"匪啸天铜铃酒壶的缺口喷出黑雾，马匹突然发了狂尥蹶子。
他拽着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铜铃印记烫得皮肉滋滋响。
这当口，周梦绮抓起把带冰的泥土塞进匪啸天领口，冻得那莽汉一哆嗦，酒壶脱手砸在冰面上。
"我的宝器！"匪啸天弯腰去捞，李凌云的斧头擦着他头皮飞过，削下半截狼毛帽子。
赵焕新趁机扑上去锁他脖子，两人滚作一团撞翻了板车。
车轱辘压着王逸尘小腿，这泼皮刚要嚎，嘴里就被张秀珍塞了团臭烘烘的裹脚布。
冰洞里传来陈医仁嘶哑的喊声："都别碰血雾！"老郎中把昏迷的林雨乔裹进补丁摞补丁的棉袄，药箱倒扣着当盾牌。
小姑娘脖颈的金纹游到锁骨处，凝成个麦穗形状的胎记，细看那麦芒还在微微颤动。
土匪们乱作一团。
有个独眼的想抢马，却被疯长的刺藤缠住脚踝。
带倒钩的草籽见血就活，眨眼间把他裹成个刺球。
刘婉容的豁牙嘴漏着风笑："该！
叫你偷老李头家的苞米！"
"撤！
都给老子撤！"匪啸天踹开赵焕新，铜铃酒壶也不要了。
二十多个黑影连滚带爬往山梁上窜，有个崴了脚的被同伴拽着跑，靴底在冰面上划出两道血痕。
浓雾散尽时，冰洞里飘出艾草香。
陈医仁指尖银针颤得厉害，林雨乔耳垂的麦穗胎记裂到耳根，渗出的血珠凝成琥珀色的晶体。
张秀珍哆嗦着捧来陶罐，玉扣上的裂缝竟生出细密根须，贴着罐壁往下爬。
"宝儿啊..."林敬贤烧火棍当拐杖拄着，花白胡子上结着冰碴。
他摸出贴身藏的半块窝头，窝头缝里钻出嫩绿麦芽——这是三天前林雨乔偷偷塞给他的。
冰洞深处传来滴水声。
周梦绮忽然惊叫："快看！"她染血的绣帕碎片拼成的"叛"字正在融化，血水渗进冰层，竟开出星星点点的冰凌花。
赵焕新把捆成粽子的王逸尘踹到墙角，自己蹲在冰花旁边发呆。
后半夜起了风，呜呜咽咽卷着雪粒子往人领口钻。
李凌云守着洞口嚼艾草，苦味压着太阳穴突突跳。
他忽然眯起眼——雪地里隐约有金线浮动，像极了雾里引路的麦苗。
陈医仁突然"咦"了一声。
药箱最底层压着的《神农本草》无风自动，泛黄的纸页停在小儿惊风篇。
墨字突然活了似的游到空白处，拼成个歪歪扭扭的"穑"字。
冰洞顶上滴落的水珠在陶罐里汇成个小漩涡，玉扣裂缝里的根须突然开出米粒大的白花。
昏迷的林雨乔在棉袄里动了动手指，没人看见她空间里的麦苗正在暴长，金灿灿的穗头压弯了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