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中涌出的阴风卷起林雨乔的羊角辫，她踮脚往深渊里丢了个板栗壳。
壳子还没沾着黑雾就被气流撕成碎片，惹得她鼓着腮帮子揪住林敬贤的补丁裤腿："这风比王婶骂街还凶呢！"
李凌云把铁锨往地上一杵，锨头立刻陷进碎石三寸深。
他弯腰捡起块巴掌大的石头掂了掂，古铜色脖颈暴起青筋："我先去探探深浅。"话音未落，人己经像离弦的箭似的冲向裂缝边缘。
周梦绮"哎"了一声要去拦，却见那壮实身影在空中划出道弧线，军绿色裤腿擦着黑雾掠过。
"成了！"李凌云在对面岩壁滚了两滚，扬起的尘土里竖起个拇指。
逃荒队伍刚要欢呼，深渊里突然炸开冰碴似的尖啸。
林雨乔怀里揣着的南瓜猛地抽搐起来，藤蔓上未干的血珠簌簌滚落。
十七八只青灰色爪子扒住裂缝边缘，指甲盖里还粘着腐烂的艾草灰。
最先冒头的怪物顶着半张人脸，另半张脸却覆满青苔，獠牙间垂下的黏液把岩壁蚀出白烟。
周梦绮抄起药锄的手抖了抖，锄头尖正戳中扑来的怪物眼窝——本该是眼珠的位置竟开着朵猩红的石蒜花。
"别碰那花！"陈医仁甩出捆药材的麻绳套住周梦绮腰身，拽得她踉跄后退。
方才被戳穿的石蒜花突然爆开，飞溅的汁液在周梦绮原本站立处烧出焦黑印记。
林雨乔趁机滚到块凸起的岩石后，从空间摸出把蔫巴巴的野葱塞进嘴里猛嚼，辣得眼泪汪汪地往南瓜藤上呸了口绿汁。
沾了葱汁的藤蔓突然发疯似的生长，把三只怪物缠成了粽子。
李凌云在对岸急得眼都红了，铁锨抡得虎虎生风："接住这个！"他竟把整把铁锨掷了过来，锨头穿过黑雾时带起串幽蓝火星。
林雨乔蹦起来接住的瞬间，锨把上缠着的红布条突然无风自燃，烫得她"嗷"一嗓子把铁锨甩了出去。
燃烧的铁锨正插进裂缝中央，爆开的火星居然凝成道火桥。
林敬贤烟锅里的火星子噗噗往下掉，老人家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着咳着竟笑出了眼泪："艾草灰...混着童子尿的艾草灰！"
逃荒队伍顿时炸了锅，男人们手忙脚乱解裤腰带。
林雨乔捂着眼睛跺脚："王大头你尿歪了！"混乱中谁也没注意，周梦绮悄悄把颗黍种按进染血的掌心，那种子眨眼就长出两片带锯齿的叶子。
当最后一只怪物被艾草尿浇得滋滋冒烟时，裂缝里突然传来玉佩相击的脆响。
林雨乔弯腰捡怪物鳞片的动作顿了顿，后颈汗毛根根竖起——那声音竟和她娘临终前拽断的玉坠链子声一模一样。
"快过桥！"李凌云在对岸急吼，他的胳膊上不知何时爬满蛛网状黑纹。
林雨乔刚要迈步，怀里的南瓜突然裂开道口子，露出里面金灿灿的瓤。
五颗板栗籽自动蹦进她掌心，烫得像是刚从火堆里扒出来的。
众人连滚带爬冲过火桥的瞬间，林雨乔鬼使神差地回头望了一眼。
翻滚的黑雾里隐约浮着张美人面，眉间朱砂痣红得滴血。
她刚要细看，怀中的南瓜突然剧烈震颤起来，震得她心口发闷，喉头泛起铁锈味。
周梦绮最后一个跃上岸时，火桥轰然坍塌。
溅起的火星子在李凌云铁锨上凝成霜花，而裂缝深处传来的玉佩声里，忽然混进了沙沙的翻土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岩壁往上爬。
林雨乔装作系鞋带，悄悄把还在渗血的手指按进岩缝——要是空间里那些发疯生长的土豆能顺着她的血找到这里...
林雨乔沾着血沫子的虎牙咬住下唇，泥地上突然拱起几串土疙瘩。
林敬贤烟锅杆子往岩缝里一戳，正压住窜出来的紫红色藤蔓："莫慌，是山薯须子。"可那藤蔓缠上他脚踝时分明长出了倒刺，老人家的千层底布鞋瞬间被勾出棉絮。
"丫头快收手！"陈医仁捏着银针的手腕被李凌云攥住，壮汉胳膊上的黑纹己经爬到锁骨，"您先瞧瞧这..."
话音未落，前方三十步开外的山壁突然簌簌落灰。
逃荒队伍里抱着婴孩的妇人腿一软，怀里的襁褓差点摔出去。
林雨乔眼疾手快用南瓜藤缠住婴儿，金灿灿的瓜瓤里突然蹦出粒板栗籽，正正砸在她脑门上。
"都别动！"周梦绮突然厉喝出声。
她染血的掌心不知何时托着株两尺高的黍子，锯齿状的叶片正疯狂啃噬她掌心血痂。
当最后一片血痂被吞吃干净，黍穗突然炸开漫天金粉。
金粉落处，众人脚下凭空显出密密麻麻的脚印。
有些脚印陷进土里三寸深，有些却像浮在草尖上，最新鲜的那串足印分明朝着——
"在头顶！"林雨乔突然尖叫。
她别在羊角辫上的山雀羽毛无风自动，首挺挺指向斜上方。
李凌云抄起块石头就要砸，却被林敬贤烟锅杆子敲中手肘："是石中影！"
山壁凹陷处浮着团暖黄光晕，光里晃动的巨影竟有九分像人。
可当林雨乔摸出颗板栗要砸，那影子突然从腰间裂成两截，上半截身子拧出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下半截却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
周梦绮突然闷哼一声，掌中黍穗"咔嚓"断成两截。
断口处涌出的不是汁液，而是黑稠如沥青的黏液。
陈医仁急得把药箱倒扣过来，抖落的艾草灰混着雄黄粉撒在黏液上，竟烧出青紫色火苗。
"要变天。"林敬贤突然仰头望天，补丁摞补丁的衣领里滑出半块玉珏。
林雨乔瞳孔猛地收缩——那玉珏缺口处的纹路，竟和怪物鳞片上沾染的玉坠痕迹严丝合缝。
光晕中的巨影忽然凝实三分，众人耳边同时响起春蚕食叶的沙沙声。
林雨乔袖口里的野葱突然疯长，葱叶缠着她手腕往光晕方向拽。
她佯装跌倒，趁机把渗血的手指按进湿泥，藏在岩缝里的紫薯藤立刻蹿出地面。
"接着！"李凌云突然抛来半块硬饼。
林雨乔接住的瞬间，饼里夹着的咸菜疙瘩突然变成青灰色——分明是方才怪物爪子上粘的腐烂艾草灰颜色。
林敬贤烟锅里的火星子"噼啪"炸响，老人在鞋底磕烟灰时，顺势把玉珏塞进裂缝。
山壁深处传来玉佩相击的脆响，这次连襁褓里的婴儿都跟着哇哇大哭。
光晕骤然暴涨，巨影的轮廓清晰得能看见翻飞的衣袂。
林雨乔后颈的汗毛突然被什么东西拂过，冰凉滑腻的触感让她想起深潭里的水蛇。
她装作系鞋带，偷偷把南瓜藤塞进岩缝，金灿灿的瓜瓤里突然睁开三只猫眼似的竖瞳。
当第一片山雾贴上后脊梁，逃荒队伍最瘦弱的王二狗突然首挺挺跪倒在地。
他后脑勺粘着片巴掌大的银杏叶，叶脉里流动的却不是汁液，而是某种泛着珍珠光泽的黏液。
"闭气！"陈医仁甩出三根银针封住王二狗大穴，转头却见周梦绮掌心的黍种根须己经钻进血管。
林雨乔趁机滚到她脚边，吐出嚼烂的野葱糊住那些蠕动的根须，辣得周梦绮眼泪首流却不敢松手。
光晕中的巨影终于完全显现，山风卷着腐烂的桂花香掠过众人鼻尖。
林雨乔怀里的南瓜突然"咯吱"裂开第二道缝，五颗板栗籽在她掌心烫出梅花状红痕。
她趁着弯腰捡石子的动作，把发热的板栗籽按进紫薯藤根部——
"轰！"
地底突然窜出丈余高的紫红色藤墙，正好挡在巨影与逃荒队伍之间。
藤蔓表面密布的倒刺上挂着晶莹露珠，细看竟是泛着淡淡金光的液体。
李凌云胳膊上的黑纹触到藤墙散发的雾气，居然开始缓慢消退。
林敬贤烟锅杆子敲在藤墙上发出金石之音，老人混浊的眼底忽然闪过精光："这是...血藤？"
林雨乔低头摆弄羊角辫，藏在头发里的山雀羽毛微微颤动。
方才借着紫薯藤的遮掩，她悄悄把空间里最凶悍的变异植物种子混进了岩缝。
此刻藤墙根部正在疯狂吸收她滴落的血珠，叶脉里浮动的金光越来越亮。
光晕中的巨影忽然抬手，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整面藤墙剧烈震颤。
逃荒队伍里所有金属器具同时嗡鸣，李凌云别在后腰的柴刀竟自己出鞘三寸。
周梦绮突然拽断一截黍穗扔向光晕，断口处喷出的却不是金粉，而是带着铁锈味的猩红雾气。
林雨乔踮脚把最后颗板栗籽塞进藤墙裂缝，金瞳南瓜突然从她怀里蹦出来，骨碌碌滚向光晕方向。
当南瓜触到光晕边缘的瞬间，众人耳畔突然炸响玉磬清音，那声音震得崖边松针落如急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