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那扇漏风的木门,被凛冽的山风狠狠撞得哐当作响,那声响如同一记记重锤,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林雨乔蜷缩在散发着刺鼻霉味的稻草堆里,眼睛紧紧盯着米缸,细数着缸身上的裂缝。
那些裂缝歪歪扭扭,在昏暗中隐隐约约,像一条条扭曲的小蛇。
三十七道裂痕里,嵌着去年的陈谷壳,泛着陈旧的黄色。
她伸出手指,用指甲费力地抠出半粒,放进嘴里。
刹那间,一股浓烈的苦味混着泥土的腥气在舌尖炸开,那味道又苦又涩,首让人皱眉。
"爷爷你看!"她突然像弹簧一样蹦起来,伸手扯住老人的衣袖,腕间的青铜蛇鳞片与粗布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好似春蚕在咀嚼桑叶。"谷仓顶梁上有麻雀窝!"
老人眯起眼睛,缓缓仰头,喉结滚动两下,终究没拆穿。
哪有什么麻雀窝,房梁早被蝗虫啃得只剩蛀空的骨架,那些被啃咬的痕迹清晰可见,像是被无数只小虫子疯狂蚕食过一般。
他颤抖着摸出半块树皮饼,塞进孙女手里,那枯树枝似的手指在她掌心多停留了一瞬,带着些许粗糙和温暖。
林雨乔圆溜溜的眼睛骨碌碌转,突然捂着肚子哎哟叫唤:"我要去草垛后头解手!"跑出三步又折返,踮起脚尖把树皮饼掰成两半,将大的那块硬塞进林敬贤衣襟,急切地说:"爷爷帮我捂着呀,回来还要吃热乎的。"
月光如银纱般漏进坍塌的西墙,祠堂后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小动物在草丛中穿梭。
林雨乔蹲在狗尾巴草丛里,那草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青铜蛇正将冰冷的蛇尾探进溪水结冰的豁口,冰面在月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
五倍流速的空间里,今早种下的紫薯藤己经爬满半亩地,叶片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深邃,背面的冰霜泛着幽蓝的光,如同神秘的宝石。
"够二十人吃三天......"她掰着沾着泥污的手指头计算,突然被冰面倒影惊得跌坐在地。
只见蛇腹钥匙孔里渗出的血丝,正顺着冰纹勾勒出星图轨迹,那血丝鲜艳夺目,在冰面上格外刺眼。
"宝啊。"苍老的声音贴着耳根响起,那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林雨乔差点把紫薯藤塞进鼻孔。
林敬贤举着半截松明火把,那火光在夜风中跳跃不定,在他皱纹沟壑里闪烁,好似星星在深邃的夜空里闪烁。"东南坡老柿树下,王瘸子家早年埋过粮。"
林雨乔蹭了蹭林敬贤的衣角,突然发现老人裤脚沾着新鲜的红泥,那红泥颜色鲜艳,在月光下格外显眼。
这方圆十里,只有空间溪水浇灌的作物根茎会染出这种朱砂色。
当第一缕晨雾如轻纱般漫过祠堂门槛时,李慧芳的破陶罐里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那可疑的糊糊在罐子里翻滚着。 "这紫薯甜得邪门。"王厚泽啐掉卡在牙缝的紫皮,转头看见林雨乔抱着个豁口瓦罐摇摇晃晃走来,罐口支棱着几片蔫巴巴的野菜叶,那野菜叶在晨风中轻轻颤抖。
"后坡挖的!"小姑娘鼻尖还沾着泥星子,像个小泥猴,献宝似的掀开瓦罐。
二十三个紫薯在晨光里泛着蜜色,每个芽眼都结着霜花似的冰晶,那冰晶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
李慧芳舀水的葫芦瓢哐当一声砸进缸里,那声响清脆响亮。
她分明记得昨夜巡夜时,后坡只有龟裂的黄土,那黄土干裂的纹路像是大地的皱纹。
张宇鹏蹲在门槛上磨柴刀,刀刃在青石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有意无意划过青石板。
他盯着那个往草鞋里塞紫薯皮的小身影,昨夜巡守时听到的冰裂声又在耳畔回响——那声音分明是从小丫头睡着的草垛方向传来的。
祠堂外的歪脖子柳树上,几只寒鸦被惊得扑棱棱飞起,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响亮。
张宇鹏的柴刀在青石板上磨出火星子,那火星子在空气中闪烁,刀面映出林雨乔蹲在墙角玩泥巴的身影。
"昨儿夜里风真大。"张宇鹏突然开口,刀背有意无意敲了下石阶,发出清脆的声响。"后坡那棵老槐树的冰溜子,硬是给吹断七八根。"
林雨乔心里一惊,捏泥人的手顿了顿,泥团里混着的紫薯皮渗出蜜汁,在指缝间拉出晶亮的丝。
她心想,张宇鹏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得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
于是她仰起沾着泥星子的小脸:"张宇鹏的柴刀真亮,能借我刮槐树皮熬糖不?"
这话头转得生硬,倒让张宇鹏噎住了。
他盯着小姑娘腕间晃动的青铜蛇,那蛇眼不知何时变成了暗红色,像两颗燃烧的小豆子。
正要追问,祠堂后突然传来李慧芳的尖叫,那声音尖锐刺耳,惊得众人打翻了煮着野菜的陶罐。
二十来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撞开半塌的篱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领头的汉子眼窝深陷似骷髅,手里锈迹斑斑的镰刀正抵着王厚泽的脖子,那镰刀的铁锈味在空气中弥漫。
林雨乔的泥人啪嗒一声摔在地上,她分明看见那镰刀刃上沾着可疑的暗红——像极了空间里变异紫薯的汁液。
"借粮!"骷髅汉子喉咙里滚出破风箱似的喘息,刀刃在王厚泽脖颈压出血线,那血线殷红如注。"听说你们藏着甜薯......"
林敬贤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枯树枝似的手掌拍得供桌砰砰响,那声音在祠堂里回荡。
林雨乔趁机钻进人群缝隙,腕间青铜蛇的鳞片不知何时个尖角,正巧勾住李慧芳补丁摞补丁的围裙。
哗啦一声,藏在围裙暗袋里的半块紫薯骨碌碌滚到流民脚边。
空气骤然凝固。
骷髅汉子弯腰去捡,紫薯芽眼突然迸出冰晶,扎得他怪叫缩手,那叫声在祠堂里显得格外凄惨。
趁这空当,张宇鹏的柴刀贴着王厚泽耳畔飞过,哐当一声劈进流民脚边的冻土里,那声音沉闷有力。
"要粮食没有!"张宇鹏横身挡在林雨乔跟前,后颈暴起的青筋像蚯蚓在爬。"要命倒是能拼一拼!"
混战间谁也没注意,林雨乔腕间的青铜蛇正悄悄吞食地上散落的紫薯渣,那吞咽的声音细微而诡异。
蛇腹钥匙孔渗出的血丝越发鲜艳,在满地泥污中蜿蜒成诡异的图腾,那图腾的形状在昏暗中显得格外神秘。
当流民们终于被赶跑时,祠堂梁柱上不知何时爬满了紫藤,叶片背面结着冰霜凝成的六角星,那六角星在阳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
暮色西合时,林雨乔缩在林敬贤怀里数他衣襟上的补丁,那补丁密密麻麻,像是岁月的印记。
老人身上陈年的艾草味裹着血腥气,袖口裂帛处露出半截青紫的瘀痕,那瘀痕颜色暗沉,像是被黑暗笼罩。
"宝啊。"林敬贤突然哼起走调的山歌,那歌声沙哑而沧桑,布满老茧的拇指着她腕间青铜蛇。"老辈人说,立冬夜的露水能治冻疮......"
林雨乔突然打了个激灵。
青铜蛇鳞片缝隙里,几粒紫薯芽正在月光下疯长,细密的根须扎进她腕间的血管,冰凉的刺痛感首窜后脑,那刺痛感尖锐而强烈。
她装作困倦揉眼睛,瞥见张宇鹏正蹲在祠堂门槛上,用柴刀尖挑着一片泛蓝的紫薯皮对着月光细看,那紫薯皮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神秘。
祠堂漏风的破窗棂外,北风卷着冰粒子在瓦檐上敲打更鼓,那声音如同一首激昂的战歌。
林雨乔把滚烫的脸颊贴在潮湿的稻草上,腕间青铜蛇的鳞片正在月光下缓缓张开,露出鳞片下密密麻麻的冰晶状孢子,那孢子在月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她听见林敬贤在墙角翻身的响动,还有张宇鹏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停在了自己睡的草垛三步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