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乔心中想着辣椒,随着队伍朝着官驿前行。烈日高悬,众人脚步匆匆,汗水湿透衣衫。不多时,青石镇的城墙己在眼前,城墙在烈日下泛着铁锈般的暗红,林雨乔踮脚望着城门口乌压压的人群。
逃荒队伍里三十七双草鞋在黄土路上拖出深浅不一的痕迹,板车轱辘碾过碎石时发出的吱呀声,惊飞了城垛上打盹的乌鸦。
"都杵着作甚?"镶银边的皂靴踢开半块土坷垃,王谨诚捏着鼻尖甩开两个家丁,"我们青石镇又不是收破烂的窝棚!"他绣着金线云纹的袖口扫过板车,新扎的麦秸簌簌掉在车辕刻着"危"字的凹槽里。
林雨乔揪了揪林敬贤补丁摞补丁的衣角。
老人烟袋锅里的火星子忽明忽暗,在夯土墙上映出个蜷缩的影子。
她忽然想起昨夜空间里那株被自己改良过的辣椒苗——当它第七次开花时,结出的果子红得像要滴血。
"王伯伯,这是我们用崖柏雕的镇宅貔貅。"林雨乔从补丁最密的布袋里掏出一串木雕,新刨的木头茬在阳光下泛着金丝楠木的光泽。
最精巧的那只正用爪子拨弄铜钱,背上的鳞片细得能数出纹路。
王谨诚捻着胡须的手顿了顿。
他分明记得这群人三天前还在啃树皮,哪来的功夫雕出这等精细物件?
正要伸出的手突然转了个弯,指尖重重戳向板车上蒙尘的粗麻布:"当爷是叫花子?"
"您看这眼睛。"林雨乔踮脚把貔貅举高,木雕瞳孔里突然闪过道金光。
昨夜她在空间用五倍时间反复打磨的十二个时辰,此刻化作王谨诚袖袋里沉甸甸的坠感。
当家丁掀开麻布露出成捆的麦穗时,老管家喉咙里咕噜一声,甩袖转身的动作带翻了腰间玉佩。
刘淑娴的破蒲扇啪地打在板车沿上。
她盯着林雨乔布袋里所剩无几的木屑,指甲深深掐进刚领的半块杂粮饼里。
油纸包着的盐粒从她指缝漏进泥地,正巧落在张宇鹏新编的草鞋上。
"白眼狼崽子!"张宇鹏攥着割麦镰刀就要起身,手腕却被根麦秸轻轻缠住。
林雨乔冲他眨眨眼,沾着木屑的指尖在板车刻痕上画了个笑脸。
昨夜空间里那波反常的麦浪声,此刻化作刘淑娴脚边突然滚落的陶罐——罐底沾着的红泥,分明是今晨在官道旁新挖的。
城墙根的阴影像条贪吃的蛇,慢慢吞掉大半板车。
林雨乔扶着林敬贤往城门走时,余光瞥见王谨诚正用牙咬着检验木雕真假。
她故意让布袋漏出几片崖柏碎屑,看着它们被东南风卷进护城河,在浑浊的水面拼出个歪扭的"福"字。
"每日卯时交两筐新鲜菜,戌时前搬空窝棚。"王谨诚踩着青石台阶居高临下,腰间新挂的木雕撞在铜钥匙串上叮当作响。
他说到"菜"字时突然打了个喷嚏,唾沫星子溅在林敬贤新补的衣襟上,那处针脚恰好绣着朵云纹。
林雨乔乖巧点头,藏在背后的手指正着城墙根的土。
赭红色的夯土里掺着碎瓷片,蹭过指尖的触感像极了昨夜空间改良过的辣椒种表皮。
当王谨诚甩着钥匙串走远时,她悄悄把沾着红土的指尖按在林敬贤的铜扳指上——内侧云纹的缺口处,不知何时嵌了粒芝麻大的辣椒籽。
暮色染红护城河时,逃荒队伍在城墙根搭起窝棚。
林雨乔蹲在板车阴影里数盐粒,听着空间里新一茬麦子抽穗的沙沙声。
东南风掠过城墙豁口,卷来几片枯黄的辣椒叶,叶脉间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纹路,像极了王谨诚收礼时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暮色将窝棚染成焦糖色时,林雨乔蹲在板车后数盐粒。
三十七粒粗盐滚进陶罐的声音像撒了把碎玉,她耳朵贴着罐口,听见空间里麦穗撞在仓壁上的回响——比昨夜多出两成。
"福丫头!"刘淑娴裹着油渍麻花的头巾挤过来,蒲扇拍在板车沿震得盐罐首晃,"你给那黑心管家塞了多少宝贝?"她指甲缝里还沾着晌午漏掉的盐粒,在暮色里闪着细碎的光。
林雨乔把陶罐往怀里紧了紧,仰头时眼睛弯成月牙:"刘奶奶不是说崖柏木屑能驱虫?
我给您留了半捧呢。"她布袋里应景地掉出几片金灿灿的木屑,落在刘淑娴开裂的布鞋面上。
窝棚外忽然传来张宇鹏的大嗓门:"福宝快来!
井水变甜了!"他草鞋上沾着的新泥还泛着潮气,裤脚沾的苍耳子明显是城西荒滩才有的品种。
林雨乔摸着腰间鼓囊囊的布袋——那里装着半炷香前刚埋进城墙根的辣椒籽。
等众人涌向水井时,林雨乔故意落在最后。
她指尖抚过夯土墙的裂缝,昨夜用精神力催生的苔藓正悄悄改变井水酸碱。
当张宇鹏舀起的水在月光下泛起淡金色波纹时,她悄悄把掌心发烫的空间印记按在井沿青石上。
"妖术!"刘淑娴突然尖叫着打翻木瓢,"三天前这井还泛苦水!"她袖口抖落的草根分明带着城南乱葬岗的腐味。
林雨乔盯着她鞋底沾的红泥——和自己空间里新改良的辣椒种颜色一模一样。
林敬贤的烟袋锅在井台石上磕出火星:"老刘家的,你今儿晌午不是去城西拾柴?"老人补丁摞补丁的衣襟被井水溅湿,露出内衬半角靛青色的云纹——与王谨诚摔碎的玉佩纹路严丝合缝。
人群突然静下来。
林雨乔数着第七颗滚进陶罐的盐粒,听见刘淑娴喉咙里发出母鸡卡蛋般的咕噜声。
她踮脚把最后半捧崖柏屑撒进井口,看着金灿灿的木屑打着旋沉入水底,在月影里拼出个歪扭的"安"字。
后半夜窝棚响起鼾声时,林雨乔蜷在板车下进入空间。
五倍流速让改良辣椒种己长到半人高,她忍着眩晕感摘下三颗最红的果实。
退出空间时,怀里突然多了张皱巴巴的草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个药葫芦图案。
"福宝醒醒!"张宇鹏的破草帽突然探进板车底,帽檐还沾着新鲜的血痂,"医馆出事了!"他掌心躺着半片带牙印的黄连,根须处沾着暗红色泥土——和林雨乔黄昏时按在林敬贤扳指上的辣椒籽颜色分毫不差。
窝棚外传来打更声,林雨乔数着更夫走过十七块青石板。
当第二声梆子敲响时,她摸到医馆后墙根,发现墙角野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枯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