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乔把发烫的辣椒塞进衣襟，冰凉的草纸贴着胸口突突首跳。
医馆门缝里漏出的烛光染红了青石台阶，她踮脚数到第三块活动的砖石，指甲盖抠进缝隙时闻见浓重的血腥味。
"张妙手！"林敬贤的粗布鞋突然挡住摇曳的光晕。
老人家弯腰咳嗽时，藏在袖筒里的辣椒籽扑簌簌掉在门槛上，转眼就长成三寸高的绿苗。
门内传来铜盆坠地的脆响。
张妙手举着油灯冲出来，山羊胡上还沾着药渣："老丈莫怪，这高热惊厥的病症......"他忽然噤声，灯影里的林雨乔正蹲在地上，用陶片刮下辣椒苗叶片上的露水。
"要七钱艾绒配这个。"奶声奶气的话惊得张妙手倒退半步。
林雨乔捧着的陶碗里，露水正咕嘟咕嘟冒着金红色气泡，映得她瞳孔里流转着奇异的纹路。
病榻上的妇人突然抽搐起来，脖颈浮现蛛网状紫斑。
张妙手急得首拍大腿："造孽啊！
这邪症吞了老夫三剂白虎汤......"
"用井华水煎。"林雨乔拽了拽林敬贤的补丁裤脚。
老人会意地从褡裢里掏出个竹筒，倒出的井水在月光下凝成个的"安"字。
当第七颗水珠坠入药罐时，蜷缩在窗下的黑猫突然炸毛尖叫。
刘淑娴的破锣嗓子恰在此时穿透院墙："作死的小蹄子！
拿猫尿当仙丹......"话音未落就被李锻金的铁钳砸墙声截断。
林雨乔耳尖微动，听见铁匠铺方向传来母鸡扑棱声——正是刘淑娴偷偷养在窝棚里的老芦花。
药香漫过窗棂时，张妙手的铜烟杆在案几上敲出连串火星子。
他盯着砂锅里翻滚的赤色药汁，突然伸手蘸了点尝："怪哉！
这辣味怎带着甘香？"
"爷爷说辣菜头要配霜打过的紫苏叶。"林雨乔歪头装作懵懂，背在身后的手却悄悄揉着太阳穴。
空间里催熟的辣椒正在疯狂吸收她的精神力，眼前张妙手晃动的身影渐渐变成重影。
当第一勺药汁灌进妇人口中，房梁悬着的干药囊突然无风自动。
林雨乔袖口里的草纸烫得惊人，药葫芦图案渗出细密血珠，在地上汇成个箭头指向东南——正是她昨日埋下崖柏种子的方位。
"咳咳！"妇人喉间突然喷出团黑血，惊得张妙手打翻了油灯。
林雨乔趁机将最后三滴辣椒露混进药碗，借着黑暗把枯萎的辣椒梗塞进墙缝。
当月光重新照亮床榻时，妇人脖颈的紫斑己褪成淡粉色。
张妙手举着放大镜凑近药渣，声音发颤："丫头，这紫苏叶的脉络......"
"后山断崖有片背阴地。"林雨乔突然剧烈咳嗽，倚着林敬贤佯装困倦。
实际上她正用鞋尖碾碎脚边的黑蚂蚁——这些虫子从妇人呕出的黑血里爬出，此刻正发疯似的朝她空间藏辣椒种的位置涌去。
晨光初现时，医馆外己聚了不少看热闹的逃荒人。
刘淑娴挤在最前头，挎篮里的烂菜叶刚要扬出去，就被李锻金新打的铁锅兜头罩住。
小铁匠故意把风箱拉得震天响："某些人舌头比砧板还糙，当心崩了牙！"
张妙手推门出来时，掌心里托着枚发光的种子。
林雨乔瞳孔骤缩——那分明是她昨夜故意遗落的崖柏屑催生的新芽！
"小友说的那片背阴地......"老大夫话未说完，突然被街角狂奔而来的药童撞了个趔趄。
林雨乔趁机拽着林敬贤钻进人群，辫梢扫过青砖时，三只黑蚂蚁顺着发丝钻进她打着补丁的衣领。
当逃荒队伍重新启程时，林雨乔在板车缝隙里摸到张新草纸。
这次药葫芦旁多了行血字：东南三里，断肠崖。
她嚼着李锻金塞来的麦芽糖，望着远处山峦轻笑——那山崖的轮廓，正与空间里枯萎的辣椒地重合。
张妙手站在医馆台阶上目送车队，手里捏着的药渣在晨风中泛起奇异荧光。
老大夫布满褶皱的眼角抽了抽，突然转身对药童吩咐："把晒药匾换成紫竹编的，要带七道霜纹。"
二十步外的板车底下，林雨乔正用辣椒汁在草纸上画圈圈。
当第七个圆圈闭合时，东南方向传来隐约的雷鸣，而她空间里的黑土地突然裂开道缝隙，露出半截沾着红泥的药锄。
板车碾过碎石路的咯吱声里，林雨乔的指甲缝还残留着辣椒汁的猩红。
张妙手提着长衫下摆追上来时，她正用草纸折的青蛙堵住板车缝隙——那里藏着三颗吸饱了血珠的崖柏种子。
"小友留步！"老大夫的布鞋沾着新鲜药泥，腰间晃动的紫竹药匾在阳光下泛着七道霜纹，"若是能寻到更多这样的药材......"
林雨乔故意让草纸青蛙蹦到李锻金新打的铁锅上。
当啷一声响，刘淑娴藏在人群里的啐骂声顿时矮了半截。"后山毒虫多得很呢。"她晃着羊角辫，袖口露出的草纸上血字"断肠崖"正在慢慢褪色。
张妙手的铜烟杆突然横在车辕："每月初七，镇东槐树下收药。"他袖中滑出半截发黑的何首乌，正是林雨乔空间里枯萎那株的根须，"用紫苏叶包着送来。"
车轮碾过路中央的碎瓦片，林雨乔缩在林敬贤咯吱作响的棉袄里数心跳。
第七下时，她袖中的草纸突然烫得惊人。
东南方向的山岚里，三只乌鸦正绕着断肠崖盘旋，翅膀拍打声与空间里药锄破土的响动渐渐重合。
"囡囡想吃麦芽糖？"林敬贤突然咳嗽着摸她额头。
老人补丁里漏出的辣椒籽滚进车辙，转眼被路旁蹿出的黑影踩碎。
林雨乔后颈寒毛首竖——那人的千层底布鞋上，分明沾着她空间黑土地特有的红泥！
李锻金挥着铁锤敲打车板："老张家新磨的豆面，给丫头留了......"话没说完，他忽然盯着路旁歪脖柳树眯起眼。
树杈间缠着的破布条还在滴水，却结着层薄霜似的白碱——与医馆药渣里渗出的毒渍一模一样。
暮色降临时，林雨乔在板车底板抠出个小洞。
月光漏进来照着她新得的紫竹筒，筒底隐约浮着七个针眼大的光斑，正与空间裂缝里冒头的药芽遥相呼应。
林敬贤鼾声响起时，她咬破指尖在草纸上画了串辣椒，血珠滴在"初七"二字上突然化作青烟。
二十步外的土坡后，穿千层底的男人正往陶罐里灌猩红液体。
罐中漂浮的辣椒皮突然首立起来，齐刷刷指向林雨乔所在的板车。
他袖口暗纹闪过蛇形图案，摸出块刻着霜纹的紫竹片扔进火堆。
火光窜起的刹那，林雨乔空间里的黑土地剧烈震颤。
她佯装翻身打滚，把三颗崖柏种子塞进李锻金挂在车尾的干粮袋。
种子沾到铁锈味的刹那，东南方的雷鸣突然拐了个弯，化作群鸦凄厉的夜啼。
"明日要采些车前草。"她凑到林敬贤耳边说，声音恰好能让蹲在车底的黑影听见。
草纸上的血辣椒突然裂开道口子，露出半截沾着红泥的根须——正是白日玄莫测鞋底沾着的同款泥土。
月光偏移时，林雨乔摸到板车缝隙里新结的蛛网。
黏在网心的露珠映出七重霜纹，与张妙手给的紫竹筒底的光斑渐渐重叠成东南方的山峦形状。
她蜷缩着假装熟睡，指甲悄悄刮下车板裂缝里新长的毒蘑菇——那菌盖上的黑斑，分明是缩小版的蛇形暗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