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台上的青苔洇开夜露,林雨乔攥着三粒碳化的麦子钻出空间。
月光把老槐树的影子拧成麻绳,她踩着树根凸起的疙瘩数到第七步,西南角的墙根果然有团黑影在蠕动。
"老蟾蜍都缩进洞了。"她揪住正要溜走的灰毛田鼠,从它腮帮子里抠出半颗发霉的核桃,"借你粮仓躲躲?"田鼠绿豆眼滴溜溜转,突然炸着毛窜向镇公所方向。
卯时初刻,油坊传来第一声梆子响。
林雨乔蹲在醉仙楼后巷,把浸过灵泉水的桑叶铺在竹筛上。
晨雾里忽然飘来酸腐的桐油味,她耳朵动了动,摸出块麦芽糖弹进转角的水沟。
"哎哟!"巡更的瘸腿乞丐捂着嘴蹦出来,糖块黏住了他半口黄牙。
林雨乔顺势把竹筛扣在他脏兮兮的衣襟上:"阿伯帮晒药材,晌午管三碗阳春面。"
等乞丐骂骂咧咧走远,她飞快扒开墙缝的青砖。
昨夜用荞麦汁画的符咒正在褪色,砖缝里蜷着三只僵死的黑甲虫——和空间里蛇信状的荞麦芽一模一样。
粮仓议事厅飘着艾草熏香,王谨诚捏着碳化麦粒的手首哆嗦:"这...这是南疆蛊毒?"
"比蛊毒刁钻。"张妙手用银针挑起虫尸,"你们看甲壳反光,像不像蛇鳞纹?
三年前我在云梦泽采药,见过这种'地龙涎',沾上庄稼能叫整片田烂根。"
林敬贤的旱烟杆在桌角磕出火星子:"福丫说粮仓地图有朱砂圈,莫不是要烧咱们的存粮?"
"烧粮多费事。"林雨乔踮脚够着桌上的茶壶,故意把凉茶泼在地图标记处。
浸湿的宣纸上慢慢浮出个胭脂色的"漕"字,惊得王谨诚打翻了药箱。
日头爬上旗杆时,西市口己经挤满挎篮子的妇人。
卖炊饼的赵寡妇突然尖叫:"快看福丫家的麦子!"众人顺着她指尖望去,醉仙楼晒场的紫麦竟然冒出绿莹莹的霉斑。
"这是遭瘟神啦!"货郎敲着铜锣起哄,"吃了要烂肠子的!"
人群正要骚动,张妙手举着《齐民要术》挤进来:"诸位且看,这叫'翡翠霜',是上等麦种才有的护芽粉!"他当众舀起一捧麦粒浸在醋里,清水顿时变成碧色,"昨儿个东街陈掌柜的咳疾,就是拿这水做药引治好的。"
林雨乔适时从背篓掏出个陶罐:"前儿给孙婶子家的猪崽治病,还剩半罐药渣呢。"她手腕轻抖,罐子里滚出十几个圆滚滚的紫麦馒头,惊得货郎的铜锣"咣当"掉进阴沟。
戌时的梆子刚敲过三响,二十八个黑影摸向镇外河滩地。
打头的汉子刚举起铁锹,芦苇荡里突然飞出串红辣椒,辣得他涕泪横流。
埋伏多时的逃荒汉子们抡起扁担,把贼人全赶进了提前挖好的泥塘。
"留神他们后槽牙!"林雨乔举着火把跑来,眼疾手快卸了个黑衣人的下巴。
果然有粒蜡封的毒丸骨碌碌滚出来,被林敬贤的烟袋锅子碾成粉末。
王谨诚提着灯笼验看泥塘里的脚印,突然倒吸凉气:"这靴底纹...是漕帮水鬼的踩浪钉!"他转身要找林雨乔,却见小姑娘蜷在草垛旁打盹,怀里还抱着个发芽的土豆——那嫩芽弯弯曲曲,竟拼成个"漕"字。
月光漫过姑娘睫毛上的夜露,王谨诚解下狐裘正要给她披上,忽然瞥见草垛缝隙里卡着片金箔。
他凑近细看,分明是半枚被踩扁的蛇形箭头,鳞片纹路里还沾着星点朱砂。
月光漫过姑娘睫毛上的夜露,王谨诚解下狐裘正要给她披上,忽然瞥见草垛缝隙里卡着片金箔。
他凑近细看,分明是半枚被踩扁的蛇形箭头,鳞片纹路里还沾着星点朱砂。
"这丫头..."王谨诚捻着金箔的手微微发颤,想起漕帮水鬼惯用的三棱透骨镖,后颈顿时沁出冷汗。
正要唤人,却见林雨乔翻了个身,发芽的土豆咕噜噜滚到泥地上,嫩芽在月光下诡异地扭成个问号。
老槐树上突然传来布谷鸟的啼叫。
蜷缩成团的小姑娘猛然睁眼,瞳仁里闪过淡金色的流光。
她揪住王谨诚的衣袖借力跃起,发间沾着的草屑簌簌落下:"灶房梁柱第三根椽子,藏着去年腊月的熏鹿腿。"
王谨诚被这没头没尾的话惊得愣住,首到巡夜的梆子声从镇东头传来。
他忽然想起漕帮最忌血食犯冲,而醉仙楼的熏鹿腿正是用五毒草腌制过的。
"福丫怎知..."
"昨儿逮田鼠时闻着油哈味啦。"林雨乔踮脚把发芽的土豆塞进他掌心,嫩芽不知何时又蜷成个圈,"劳烦管家伯伯,把这个种在粮仓西南角。"
黎明前的雾气漫过河滩,二十八个泥塘里的黑衣人早被麻绳捆成粽子。
林敬贤蹲在芦苇荡边敲烟袋锅,火星子溅在潮湿的淤泥上,烙出个焦黑的蛇头图案。
"漕帮的踩浪钉,云梦泽的地龙涎。"张妙手提着药箱匆匆赶来,银针在黑衣人耳后挑出粒芝麻大的蛊虫,"再加上这金环蛇卵...怕是三股势力拧成绳了。"
林雨乔蹲在泥塘边搓麦穗,碳化的麦粒在她掌心窸窸窣窣重组。
当第七粒麦子嵌进凹槽时,突然拼出半幅残缺的河图。
她瞳孔骤缩——那蜿蜒的线条分明是运河支流的走向。
"福丫看这个!"货郎举着从阴沟捞出的铜锣跑来,锈迹斑斑的锣面上凝着层胭脂色的霜,"方才在醉仙楼后巷捡的,摸着烫手呢。"
林雨乔指尖沾了点红霜,灵泉水突然在袖袋里沸腾。
她佯装被烫到甩手,红霜星星点点洒在林敬贤的烟袋锅上,青烟里顿时腾起条赤练蛇的虚影。
"哎呦喂!"货郎吓得跌坐在地,"这这这是妖术啊!"
"分明是孙婶子家的辣椒粉。"林雨乔掏出个油纸包晃了晃,趁众人不注意,将最后一点红霜弹进泥塘。
水面立刻泛起细密的泡沫,隐约显出"漕运司"三个字。
王谨诚带着家丁赶来时,正看见小姑娘在给货郎塞麦芽糖。
她发顶翘着两撮呆毛,说话还带着奶音:"伯伯的铜锣借我玩两天,拿麦芽糖换好不好呀?"
等货郎千恩万谢走了,王谨诚刚要开口,却被塞了满手的桑叶。
叶片背面用荞麦汁画着歪歪扭扭的路线图,正是他今早要去巡察的粮道。
"东南角第三棵柳树..."王谨诚猛然想起什么,转头就要往河堤跑,却听身后"扑通"一声。
林雨乔抱着空竹筛摔在草堆里,小脸蹭着枯草打呼噜,脚上的虎头鞋还沾着新鲜泥印。
张妙手给昏睡的小姑娘把脉时,发现她手腕内侧浮着片蛇鳞状的红痕。
正要细看,窗外突然掠过道黑影。
晾在竹竿上的药童衣裳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半截系着金箔的芦苇杆。
当夜,漕帮总舵的香案上,三柱线香齐齐拦腰折断。
烛光摇曳间,沾着朱砂的金箔箭头在河图某处烫出个焦痕,位置恰好与林雨乔白日摔落的草堆重合。
河滩芦苇深处,系着药童衣裳的稻草人突然睁开琉璃眼,瞳孔里映出粮仓西南角新发的土豆芽——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蜿蜒的蛇形藤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