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雨乔正盯着猫爪印思索， 西北风卷着碎雪粒子扑进窝棚，赵卫忠的刀尖堪堪停在离林雨乔眉心半寸处。
油灯被风吹得忽明忽暗，映得他脸上那道疤活像条扭动的蜈蚣。
"陈德望要你的种田方子。"刀刃挑开林雨乔鬓角的红头绳，赵卫忠忽然闻到决明子混着柏树汁的清香，"天亮前不说，就送你爷爷去棺材铺当门神。"
林雨乔蹲在火堆旁扒拉烤红薯，焦黑表皮裂开时腾起甜丝丝的白雾。
她掰开红薯递给赵卫忠半块："去年腊月，您给城门口冻僵的乞丐喂过热汤。"暗红薯瓤渗出蜜汁，滴在赵卫忠虎口烫出个红点。
墙根青苔突然疯长半寸，裹住赵卫忠的皂靴。
他握刀的手颤了颤，看见火堆里爆开的火星子竟凝成个"冤"字。
供桌下的稻草堆沙沙作响，有根金灿灿的麦穗从缝隙钻出来，穗尖挂着滴将凝未凝的夜露。
"陈府粮仓的霉味能呛死人吧？"林雨乔腕间银铃叮咚作响，棚顶突然垂下条翠绿的藤蔓，卷走了赵卫忠的佩刀，"您家小妹喝药时，可别用西跨院井水送服。"
赵卫忠瞳孔骤缩，昨日小妹咳血的帕子还揣在他怀里。
正待追问，窝棚破帘子哗啦被扯落，陈俊逸裹着貂皮大氅撞进来，腰间玉佩穗子缠着根女人发带。
"小娘子躲这儿烤火呢？"他靴底黏着片带血的苍耳，伸手就要摸林雨乔发顶，"跟少爷回府，地窖存着二十担白面......"
林雨乔突然对着他身后脆生生喊："三姨太的胭脂盒找着啦？"陈俊逸猛回头，后腰玉佩正撞上藤蔓卷着的刀柄。
只听"扑通"一声，他整个人栽进墙角腌酸菜的陶缸，绿油油的汁液溅上房梁。
赵卫忠盯着在酸菜堆里扑腾的少爷，突然想起陈德望书房的密信。
那些盖着红戳的公文里，西跨院水井的舆图被朱砂圈得刺目。
窝棚外传来打更声，三长两短。
"城隍庙铜铃该上油了。"林雨乔往火堆里扔了把艾草，青烟凝成只仙鹤形状，喙尖叼着片带牙印的麦饼——正是赵卫忠小妹今早当掉的嫁妆。
赵卫忠突然单膝跪地，腰间令牌"咔嗒"裂成两半，露出夹层里泛黄的契书。
他抽出靴筒里的鹰嘴钩，寒光闪过，钩尖竟挑着粒发芽的毒蒺藜："陈德望在五里坡埋了火油。"
窝棚外风声骤紧，林雨乔发间红绳突然绷首成线，食人花根须从空间裂缝钻出，缠住个正在窗下偷听的灰衣人。
那人怀里的信鸽扑棱翅膀，飘落的羽毛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劳烦赵叔送陈俊逸回府。"林雨乔往灰衣人嘴里塞了颗山茱萸，转头对挣扎着爬出陶缸的少爷笑出两个梨涡，"记得跟陈德望说，他书房那盆君子兰该换土了。"
当更夫敲响西更梆子时，林敬贤背着个缠满红绳的旧木箱回来了。
箱缝里漏出的纸灰沾在门槛猫爪印上，瞬间燃起幽蓝的火苗。
林雨乔从空间摘了朵琥珀色的花苞泡茶，花瓣舒展时，水面浮现出陈府主院的全貌。
西北角的枯井突然咕咚冒了个泡。
林敬贤布满老茧的手指拂过木箱红绳，纸灰簌簌落在林雨乔掌心的茶碗里。
琥珀色花苞突然迸裂，水面倒影中陈府枯井涌出黑雾，凝成个戴斗笠的人形。
"五更天动手。"赵卫忠用鹰嘴钩挑开陶缸底部的青苔，露出暗红色符咒，"火油埋在西市粮垛，陈德望要烧了逃荒队的户籍文书。"
林雨乔腕间银铃轻晃，食人花根须卷着三粒金麦种钻入地底。
墙缝里瞬间蹿出半人高的麦苗，穗子上的芒刺闪着幽幽蓝光。
她摘下最的麦穗塞进赵卫忠箭囊："经过土地庙时，记得让箭头沾香灰。"
空间裂缝突然渗出琥珀色汁液，在地面汇成流动的麦田图案。
林雨乔拽着林敬贤退后两步，只见麦浪间浮出十几个麦秆扎的小人，每个都缠着陈德望的头发丝。
"丫头，城隍爷供桌下的..."林敬贤话没说完，木箱里突然传出指甲刮木板的声响。
三条红绳自行崩断，箱盖缝隙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带着铁锈味。
窝棚外传来乌鸦嘶叫，林雨乔发间红绳突然绷首成线。
空间裂缝里钻出朵巨大的蒲公英，绒毛组成钟摆形状左右摇晃。
她猛地扯断三根银铃铛，铃舌竟变成翠绿的藤蔓种子。
"赵叔，粮车轱辘该上油了。"林雨乔将种子拍进赵卫忠掌心，藤蔓瞬间在他盔甲缝隙里生根发芽，"遇到拦路的石狮子，记得喂它吃陈俊逸腰上的玉佩穗子。"
赵卫忠刚要开口，怀里的契书突然自燃。
火苗窜出时变成只青翼夜枭，爪子上抓着半块带牙印的麦饼——正是他小妹今早当掉的那块。
夜枭撞破窗纸的瞬间，窝棚里所有麦秆小人同时睁眼，瞳孔里跳动着琥珀色火焰。
林敬贤突然用烟杆敲响陶缸，酸菜汁在缸沿凝成血色符咒。
木箱里的抓挠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类似婴儿啼哭的呜咽。
三条断裂的红绳自动编织成网，罩住从箱缝钻出的黑色雾团。
"陈德望书房多了个青瓷瓶。"林雨乔往火堆里扔了把麦麸，爆开的火星在空中拼出房屋结构图，"瓶身刻着穿官靴的鹤。"
空间裂缝突然剧烈震动，食人花根须卷着个稻草人摔出来。
稻草人胸口插着带青紫色羽毛的断箭，麦秆编织的身体正不断渗出暗红液体。
林雨乔腕间银铃叮咚作响，稻草人竟开口发出更夫的梆子声。
赵卫忠的鹰嘴钩突然转向，钩尖挑破自己左臂。
血珠滴在麦田图案上，瞬间长出一株双色麦穗。
他扯下半截衣袖裹住伤口，布料上的补丁纹样竟与契书火漆印完全重合。
"当心穿木屐的货郎。"林敬贤突然用烟灰在窗框画了道符，纸糊的窗户突然显出人影轮廓，"他们筐里的黍米会叫娘。"
林雨乔的空间裂缝突然扩张，将整个窝棚笼罩在琥珀色光晕中。
变异麦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麦芒化作钢针扎进偷听者的影子。
被食人花缠住的灰衣人突然抽搐，耳孔里钻出条带鳞片的藤蔓。
"该给陈德望送冬衣了。"林雨乔摘下朵并蒂麦穗，金灿灿的麦粒自动排列成密信文字。
赵卫忠的佩刀突然发出蜂鸣，刀身映出陈府马厩里正在装车的火油桶。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窝棚时，所有麦秆小人齐刷刷转向东南方。
林敬贤木箱里的红绳全部化作灰烬，箱底赫然出现个用麦粒拼成的"祭"字。
林雨乔腕间银铃突然寂静无声，唯有空间裂缝里传出汩汩水流声——陈府那口枯井，此刻正在疯狂上涌黑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