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远的手在颤抖。
不是因为左腿的旧伤在雨季的雨林里疼得厉害，而是因为他盯着相机液晶屏的眼神像是看到了鬼。所有的照片——那些足以揭露网球界最黑暗秘密的证据，那些记录着血肉模糊比赛场景的画面，那些拍下玛库拉实验室真相的胶片——全部消失了。
每一张都变成了空白。纯净的、毫无杂质的空白。
"不可能。"他低声咒骂，手指疯狂地在回放按钮上按压，仿佛这样就能召回那些消失的画面。"我亲眼所见，亲手拍下的..."
小骨头蹲在他身边，蹼状的手指轻轻抚过相机。"他们告诉我，有些东西不该被看见。一旦被观测，就会消失。"
"什么胡话？"林文远怒道。
雨林外围，己经能看见现代文明的灯光。他们跋涉了三天，终于摆脱了那个噩梦般的部落领地。按理说，他应该感到解脱，但胸口却像压着一块石头。
小骨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片，那是一张从实验室偷来的笔记。"玛库拉说过，部落存在于'量子态空间'。"
"那个疯女人的疯话你也信？"
"不，我信实验数据。"小骨头指着纸上的方程式，"观测即坍缩。球场、比赛、记忆——它们以叠加态存在。只有当你置身其中，它们才成为现实。一旦你离开那个领域..."
林文远猛地站起来，这个动作让他左腿剧痛。"那我们经历的一切是什么？幻觉？梦境？该死的蛙血致幻剂？"
"不全是。"小骨头翻开自己的手掌，掌心有一道新鲜的伤疤。"这是真的。我们的痛苦是真的。死去的人是真的。只是..."
"只是证据不存在。"林文远苦笑。
他打开相机的内存卡槽，想换上备用卡，却发现里面塞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串坐标。和他当初追踪失踪球员的卫星信号相同的坐标。
"这不可能。"他喃喃道。
小骨头的眼神忽然变得锐利，那是她预知能力触发的标志。"你为什么来这里？"
"调查失踪的球员，你知道的。"
"你确定是为了调查，而不是被引导来这里的吗？"
一阵寒意爬上林文远的脊背。他低头看着自己戴了十年的温网护腕，那是他职业生涯为数不多的纪念物。他缓缓拉开护腕，露出底下一个小小的、几乎看不见的针孔。一个可能用来注射什么的针孔。
"如果没有证据，那我们就自己成为证据。"林文远咬紧牙关说道。
他们走出雨林时，意外地看见一辆网球协会的标准车辆停在路边，车门上印着大满贯的标志。车窗里依稀可见司机轮廓，戴着球帽，坐姿挺首。
林文远走近几步，车窗自动降下。
司机转过头，林文远的血液冻结了——那张脸，和自己一模一样。
同一刻，他的网球袋底部有东西在发光。他拉开拉链，是一座袖珍版的澳网奖杯，金属材质，触感冰冷。当他把它拿在手中时，奖杯表面渗出细密的血珠，在灯光下几乎不可见。
而奖杯底座刻着一排小字："欢迎回到大满贯。第二赛季即将开始。"
小骨头只说了一句话："永远不要相信自己的记忆。"
当他们走向那辆车时，林文远突然明白——所谓的逃离，也许只是下一轮比赛的开始。
此时，世界各地的网球场，无数裁判正举起球拍，发出骨哨般的声音。
而林文远的相机，开机了。尽管没有人按下按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