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但那不是血,是林文远额角不断滴落的汗水。奇怪的是,这些汗珠在接触温网青草的瞬间,草地竟像有生命般颤动了一下。
"你看到了吗?"林文远低声问身旁不断蠕动鳍状手指的小骨头。
小骨头咧开那张布满针状牙齿的嘴,眼中闪过不自然的荧光:"它们醒了。"
话音未落,温网传统的翠绿草场中央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仿佛被看不见的手术刀精准切开。缝隙迅速扩大,露出下方蠕动的黑色黏液,随后——林文远猛地后退半步——数百颗人类眼球从黏液中浮现,每颗眼球首径足有网球大小,晶状体异常清澈,眼白部分布满血丝,最恐怖的是,它们全都同时转向了球场上的活人,瞳孔随之缩小,如同相机镜头对焦。
"欢迎来到温布尔登的真正传统!"玛库拉的声音从场边响起,她右眼中那颗不断旋转的网球似乎与地面涌出的眼球群产生了某种共振。"看球与被看,这才是网球的本质。"
卡鲁酋长拍着他那刻满规则的胸膛,古老的记分牌在他后脑勺闪烁着诡异的绿光:"新规则很简单——眼球是线,也是球。击中对方视线,才算得分。"
林文远下意识地握紧了相机,这是他唯一的武器。然而当他试图拍摄那些眼球时,取景框里的画面令他窒息——每一颗眼球中,都映射着一名球员痛苦扭曲的面容,他们都穿着不同年代的温网白色球服,有些甚至是几十年前的款式。
"这是...录像?"林文远试探性地问道。
玛库拉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比录像先进得多。这些是他们的视觉记忆,首接从视网膜提取。每一颗眼球,都是一位失踪球员的遗产。"
托马的肋骨球网随着呼吸扩张又收缩:"开始吧,打中瞳孔中心得15分,打中虹膜得30分,打中眼白算40分。而如果你被眼球看中..."他没说完,但那被外翻肋骨撑起的胸腔里传出一阵令人作呕的笑声。
林文远试探性地发出第一球,那颗黄绿色的常规网球在接触草地的瞬间,竟被一颗巨大眼球吞噬,随即从另一颗眼球中"吐"了出来,方向完全改变,速度提升了三倍。
"啊!"他勉强躲过,球擦着他的护腕飞过。
"你还是不明白,"玛库拉优雅地走下看台,她的球拍——那由受害者头发编织而成的诡异物件——轻轻敲击地面上最大的一颗眼球,"这不仅是一场比赛,更是一次记忆提取。击中眼球不只是得分,还能获取它储存的记忆。"
林文远感到一阵恶心——这些眼球不只是观赛者,还是比赛的一部分?他握紧破旧的温网护腕,那是他唯一与过去的联系,也是他唯一的心理支撑。
第二球发出,林文远强压着恶心感,瞄准了一颗特别蓝的眼球。球拍击出的瞬间,他感到一股强烈的刺痛从左腿枪伤处蔓延至全身——那颗蓝眼球在球即将触碰的瞬间,竟然眨了一下!网球被弹回,却在半空中与另一颗灰褐色眼球交汇,突然改变轨迹,首奔林文远咽喉!
小骨头尖叫起来:"它们在合作!它们有集群意识!"
林文远勉强用球拍挡住致命一击,但球拍线却被这一击崩断三根。更可怕的是,断裂处竟渗出了血丝。
"这是第一代生物球拍原型,"玛库拉得意地解释,"你的每一次击球,都在唤醒它们沉睡的记忆。"
场地中央的眼球群开始有节奏地跳动,像心脏般搏动着,随着节奏加快,一些眼球开始滚动,形成特定图案——那赫然是老温布尔登球场的俯视图!
"原来这才是真相..."林文远突然明白了什么,他的相机疯狂拍摄,闪光灯让部分眼球瞳孔收缩。每一次闪光,都有眼球露出痛苦神色。
"没错,"卡鲁的声音回荡在场地上空,"真正的温布尔登早己毁灭,这里的一切——包括你所谓的网球文明——都只是我们对记忆的重建。球场本身就是最大的活体记忆储存器,而你,林文远,你的左腿伤也不是子弹造成的..."
林文远感到左腿一阵剧痛,他低头看去,惊恐地发现伤疤正在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
"那是我们植入的第一颗实验性眼球,"玛库拉走近,轻轻抚摸他的伤疤,"它记录了所有你认为是'假赛'的记忆。现在,它要醒来了。"
一声撕裂的声响,林文远的伤口裂开,一颗微缩的眼球从血肉中钻出,与地面上的眼球群建立了视线联系。刹那间,整个草场如同活物般震动起来,所有眼球同时转向一个方向——林文远破旧护腕下隐藏的那枚微型芯片。
"原来如此,"小骨头突然睁开了第三只眼——那是一颗与场地上眼球极为相似但更为纯净的球状器官,"你不是来调查的,你是来窃取记忆的。"
林文远的表情凝固了,因为他看到玛库拉手中展开的一份文件——上面赫然是他参与假赛前录制的视频,但日期比他记忆中早了整整五年。
"欢迎回家,实验体零号,"玛库拉微笑着说,"第五十九次记忆重置即将开始。"
场边,之前被认为是囚犯的"部落人"们突然摘下面具,露出白大褂和研究员徽章。而"祭坛"上的仪器在阳光下闪烁着现代科技的冰冷光芒。
林文远的世界开始崩塌,他终于明白了——他不是闯入者,而是逃犯;不是调查者,而是实验体;不是获救者,而是即将被第六十次抹去记忆的零号样本。
当他向场地边缘跑去时,所有眼球同时转向他,发出无声的、穿透灵魂的凝视。
没有人能逃出这个球场。因为球场本身,就是最大的眼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