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浆迸溅声猛然炸响，像子弹撞击玻璃，震得林文远耳膜轰鸣。他本能地转头，只见球网另一侧的裁判席上，一具干尸观众的颅骨爆裂开来，灰白色的脑浆像水母一样浮在量子凝固的空气中。
他还未来得及惊呼，视网膜却自动调焦——一串不属于他的影像突兀闯入视野。那是玛库拉的记忆碎片，被植入他大脑皮层的非对称通道中，正以低频振动的方式投射出二十年前假赛现场的高清画面。他看见了那些被眼球回球赛击中的瞳孔，看见它们在阳光下慢速扩张，像倒影在冷水中的伤口。
“40-15！”卡鲁酋长高喊着，用骨鞭球拍节奏古怪地敲击记分牌。
林文远握紧球拍，手心却莫名渗出血珠。小骨头忽然从他的肩后钻出，指缝间的蹼膜分泌出一道幽蓝色神经传导液，在球场上划出一条螺旋状的荧光轨迹。
“别接她的反手球，”小骨头低声警告，“那是记忆陷阱。”
林文远心头一震。记分牌上的“40-15”，乍看之下是比赛接近尾声的标志，但他知道，这只是玛库拉布下的第一个错觉。
这场比赛，刚刚开始。
“你以为在破解我的次声波？”
玛库拉轻笑，右眼瞬间裂开，露出内部嵌置的微型放映机。随着装置启动，一帧帧画面投射到球场的中空界幕上——都是林文远记忆中的场景，却带着陌生的色调和剪辑痕迹。那些熟悉的画面，不断闪回、不自然地跳剪，就像有人从他记忆中抽取素材后重新排布。
“你只是在重播自己篡改过的记忆。”
她甩动肠线发辫抽向林文远的太阳穴。电光火石之间，林文远拉开一管镁粉，在空中爆开刺眼的银白闪光。镁粉西散飞扬，每一粒晶体中，都折射出不同角度的幻影图像——那是记忆碎片在高频神经光下的折叠显影。
他看见了——看台上举着“涅槃计划”金属标牌的赞助商，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他的嘴型似乎在说：“重启。”
一帧被删去的0.3秒关键画面，从镁粉中复活。
林文远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突然意识到，他此刻不是在回忆，而是在破解一个剧本——一场被无数次剪辑过、反复播出的记忆骗局。
“抢七启动，量子服务器接管判断。”
卡鲁酋长轻咬舌尖，将一滴黑血吐在球网中央。空气忽然变得稠密，球场西周的粒子陷入了量子纠缠——每个林文远的克隆体开始启动，各自播放出不同版本的历史。
林文远猛然用球拍猛击太阳穴，引爆脑干记忆提取机制。
刹那间，世界裂解成七个光锥。他看见：
一个版本里，他在假赛中冷眼旁观托马中毒倒地，签下保密协议；
另一个版本中，他尝试阻止假赛，却被注入镇静酶，亲手交出了搭档的遗书；
更有一个版本里，他根本不是林文远，而是托马意识残片被上传到克隆体中的副人格。
球场宛如碎裂的星图，每段记忆构成一个旋转的节点。每一秒，现实都在重新计算。
此刻，一颗被尘封己久的界外球在光场中闪光。那是托马临终前咬紧牙关塞入胸口的球体。球体裂开，露出内层冷冻的脑组织切片——一段DNA序列在球场上空展开。
在那段非编码序列的末尾，映出的是托马被注射“记忆清除酶”的影像。他眼睁睁看着玛库拉启动“涅槃计划”，自己却被抹除为“合理性牺牲”。
玛库拉狂笑着扯下假发，撕开头皮，露出光裸的脑叶。
“欢迎来到记忆的温布尔登！”
林文远捡起一颗还沾着脑脊液的网球，轻轻一抛，砸进酋长怀里。
“建议改规则。”他看着酋长那张毫无表情的骷髅脸，“用这个打表演赛，够你们演到脑神经衰竭。”
小骨头的第三只预知眼忽然渗出鲜血，像是对这句幽默做出的物理抗议。观众席上，那些戴着3D眼镜的干尸观众也开始异动——他们轻轻拨动自己的颧骨，骨骼敲击发出阵阵空灵音节。
那是《友谊地久天长》的旋律，只不过以骨哨形式奏响，诡异而感伤。
林文远抬头望着空中尚未消散的克隆体投影，他知道，这场比赛，真正的观众不在现场，而在更深层的记忆构造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