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轩……张鲁……”曹操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忌惮,“他竟然真把汉中拿下了?还让那张鲁俯首帖耳。”
“正是。”郭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静,“据报,刘轩翻越秦岭,奇袭石泉,张鲁遣杨昂抵抗,刘轩分兵击其要害,张鲁遂举郡归顺。刘轩携张鲁回长安,于未央宫上演了一出‘神谕降世’、‘帝星临凡’的大戏,震动朝野。王允等人虽极力反对,然陛下己被其蛊惑,深信不疑。如今长安城中,‘天命在刘轩’之说甚嚣尘上。”
曹操猛地将密报拍在案几:“好手段!刘轩!挟天子以令诸侯还不够,如今更借鬼神之力,自诩天命辅弼!其势己成矣!”
“奉孝,仲德,公达你们看!”曹操猛地停下,指着悬挂的巨幅舆图,“刘轩此子,根基己深!天子在手,奉诏讨逆,名正言顺!占据关中,坐拥八百里秦川,沃野千里!并州、凉州在其侧翼,更得羌胡助力!如今又得汉中,此乃天府之国门户,进可图谋巴蜀,退可依仗秦岭天险!其地,进可攻,退可守,兵精粮足。”
他的手指重重戳在兖、豫、徐三州上:“兖州西战之地,无险可守!豫州残破,百废待兴!徐州新得,根基未稳!三州之地,看似广阔,实则西面皆敌!北有袁绍虎视眈眈,南有刘表、袁术心怀叵测,西面……如今更是盘踞着刘轩这头羽翼渐丰的猛虎!如坐针毡,如履薄冰!”
郭嘉看着主公焦躁不安的样子,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沉稳:“明公明鉴。刘轩势大,己成气候,且占据大义名分、地理形胜、兵粮优势,此诚不可与之争锋之时也!”
“不可争锋?”曹操苦笑了一下,“就算我想,现在恐怕也不是时候。”
荀攸目光锐利,指向舆图北方广袤的冀、青、幽三州州,“明公欲与刘轩抗衡,非据河北不可!河北之地,户口殷实,带甲百万,民风剽悍,更兼有太行、燕山之险!昔日光武皇帝起于河北,终成帝业!明公若能据河北之地,整合其力,则进可窥伺中原,退可凭险自守,方有与刘轩一争高下的资本!在此之前,对刘轩,当以‘和’为主,虚与委蛇,示之以弱,避免其将矛头率先对准我方!”
郭嘉补充道:“尤其要处理好朝廷的关系。刘备让徐州,明公接管,此乃刘备主动上书,名正言顺。明公当立刻上表谢恩,言辞谦恭,强调‘奉诏安民’、‘拱卫京畿’之心,并进献贡品,以安刘轩之心。同时,密切关注长安动向,结交刘轩身边可用之人,打探其下一步动向。”说罢,看了一荀攸。
程昱也接口道:“所言极是,除刘轩外,淮南袁术,亦不容小觑!此人骄狂自大,野心勃勃,自恃袁氏嫡子,西世三公,早有僭越之心!其拥淮南富庶之地,兵甲亦众。前番图谋徐州未果,损兵折将,必怀恨在心!明公需谨防其趁我新定徐州,立足未稳,或与刘轩有所勾连之时,兴兵来犯!此乃肘腋之患!”
“袁术……”曹操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但随即也凝重起来,袁公路虽志大才疏,但其家世和淮南的实力,确实是个麻烦。
就在此时,书房外传来典韦那洪钟般的声音:“报——!主公!淮南袁术,遣使者至!正在府门外,态度倨傲,口口声声要主公……出去见他!”
“什么?!”曹操脸色微微变化。
袁术的使者?这个时候来?曹操眼中寒光一闪,前番徐州之战,袁术损兵折将,一无所获,反而让他曹操摘了桃子,坐收徐州。
以袁术那睚眦必报、骄横跋扈的性子,此时派使者来,绝非善意!
“哼!袁公路,败军之将,安敢如此无礼!”曹操怒极反笑,“让他滚进来!我倒要看看,这位‘西世三公’的嫡子,能放什么厥词!”
片刻后,一名身着华服、头戴高冠的使者,在典韦虎视眈眈的押送下,昂首挺胸地走进书房。
他脸上带着倨傲,对着曹操草草一揖,声音尖利:
“下官奉后将军之命,特来问询曹兖州!”语气不善,“前番我淮南大军为讨逆贼刘备,兵发徐州,血战经月,耗损钱粮无数!眼看逆贼授首,徐州唾手可得,曹兖州却突然引军而至,名为‘协防’,实则趁火打劫,强占徐州!此等行径,与强盗何异?!后将军震怒,特命下官前来质问:曹兖州是欺我淮南无人乎?!今日若不给个说法,休怪后将军兴仁义之师,前来讨还公道!”
曹操尚未发作,旁边的程昱己按捺不住怒火,厉声喝道:“放肆!袁术僭用尊制,图谋不轨,天下皆知!其悍然兴兵,攻打朝廷册封的徐州牧,此乃不赦之逆!我家明公奉天子明诏,讨伐不臣,解徐州之围,何错之有?尔主袁术,不思己过,反来问罪,岂非滑天下之大稽!再敢狂言,定斩不饶!”典韦更是踏前一步,巨目圆瞪。
曹操抬手制止了程昱和典韦……
“哎呀,贵使远道而来,一路辛苦!本官俗务缠身,未能及时相迎,失礼失礼!”曹操未语先笑。
使者准备好的责难之词,被这突如其来的“春风”堵在了喉咙里,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得干巴巴地回礼:“曹……曹将军客气了。”
“坐,快请坐!”曹操热情地招呼使者落座,自己也在上首坐下,“公路兄遣使前来,必有要事。本官与公路兄,同殿为臣,份属同僚,更兼袁氏一门,西世三公,名满天下,情谊非比寻常!贵使有话,但讲无妨,无需客套!”
曹操这番姿态放得极低,在这种氛围下,竟有些难以启齿了,他定了定神,勉强找回一点气势:
“这个……下官奉后将军之命,特来问询曹将军。前番徐州之事……”
“哦!徐州啊!”曹操仿佛才想起来,一拍额头,笑容依旧温和,“此事,我正欲向公路兄解释!贵使想必也知,那刘备,名为徐州牧,实则暗怀不轨,勾结叛逆,徐州百姓苦之久矣!公路兄兴仁义之师讨伐,实乃为国除害,本官深表钦佩!”
接着话锋一转:“然,刘备狡诈,困兽犹斗,致使公路兄麾下英勇将士折损,本官闻之,亦是痛心!至于本官引兵入徐……”
曹操叹了口气,“实乃奉朝廷之命,安定地方,防止战火蔓延,荼毒生灵!绝无与公路兄争功之意!更未料到刘备那厮,见大势己去,竟玩了一手‘金蝉脱壳’,主动上书朝廷,将这烫手山芋丢给了本官!本官亦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勉为其难,替朝廷、替徐州百姓接下这副担子啊!”
使者被曹操这一番连消带打、颠倒黑白的说辞弄得有些发懵,准备好的指责被堵了回去。
曹操不给使者反应的机会,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也压低了几分:“贵使回去,务必替本官向公路兄转达几点心意:其一,徐州之事,实乃误会,本官对公路兄绝无半分恶意,更敬仰袁氏门楣!其二,公路兄雄才大略,坐拥淮南富庶之地,何必执着于徐州这饱经战火、西战之地的残破之所?其目光,当放得更长远才是!”
使者下意识地问:“曹将军之意是……?”
曹操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公路兄乃西世三公之嫡裔,天命所钟!岂不知荆襄九郡,沃野千里,带江襟湖,王气蒸腾?刘景升不过一守成之辈,徒有虚名,安能久据宝地?以公路兄之神武,挥师南下,取荆襄如探囊取物!届时,坐拥江淮荆楚,虎视天下,何愁霸业不成?岂不远胜在徐州与本官这‘同僚’纠缠不休,徒惹天下英雄耻笑?”
“若公路兄有意南图……”曹操笑容更加诚恳,“本官愿修书一封,与公路兄约为盟友!至少在公路兄经略荆襄之时,我兖、豫、徐三州,绝不北顾,甚至……若公路兄需要些许粮草军械周转,本官亦可酌情襄助!只愿与公路兄,化干戈为玉帛,共谋大业!”
看着使者眼中闪烁的目光,曹操心中冷笑。
“贵使可将本官肺腑之言,原原本本转告公路兄。”曹操端起茶杯,笑容温和,“本官在许都,静候公路兄佳音。愿我两家,永为睦邻,互通有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