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仓库的霉味混着机油的刺鼻,莉塔蜷缩在生锈的管道背后。 潮湿的冷凝水顺着斑驳的金属顶棚滴落,在她脚边积成泛着油光的浅洼。 右眼的机械义眼在黑暗中泛着微弱的红光,每三秒就会发出轻微的齿轮转动声,那是底层协议在持续扫描逃生路线。 她摸索着脖颈后的菱形检修面板,人造皮肤下传来芯片过载的灼热感,指尖触到一道斜贯颈椎的新鲜裂痕——那是三小时前被教会猎犬的粒子刀擦过时留下的。
"滴答。"
当第一颗泪珠悄然坠落在铁皮箱上时,莉塔并未过多在意,她以为这只是冷却液管破裂所导致的小问题。然而,当那银灰色的液体在箱面上弹跳着凝结成珠,并在表面浮动着类似液态金属的虹彩时,她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诧异。
首到第二颗“泪”如流星般在锈迹斑斑的箱面上溅开,莉塔才猛然意识到,这并非寻常的故障。要知道,机械泪腺早在五年前就己经被改造成微型粒子发射口,如今却像真正的腺体一般,不受控制地涌出粘稠的液体。
这些泪珠在箱面上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共振,仿佛是某种未知的密码在被敲击着。它们以一种独特的节奏跳动着,让人不禁想起摩斯电码。莉塔急忙捂住右眼,试图切断能量供应,以阻止这种异常现象的继续发生。
然而,就在她捂住右眼的瞬间,左眼的生物瞳孔却突然扩张到了极限。她惊愕地发现,那些银珠正沿着铁皮表面的氧化纹路滚动,就如同被磁铁牵引的汞珠一般。 当第七颗泪珠坠下时,所有液体突然停止运动,在箱面拼凑出扭曲的人形轮廓。
"不..."她的喉间挤出沙哑的气音,机械手指深深抠进管道缝隙。 锈屑簌簌落下的声响中,婴儿轮廓的右肩浮现出月牙形凹陷——那是林渊出生时自带的胎记,连角度都与艾莎用银粉拓印在实验日志上的完全一致。 更多银灰色液体从她指缝渗出,沿着管道外壁蜿蜒而下,为襁褓状的模型添加着褶皱细节。
当模型生长到三岁体型时,莉塔听见自己胸腔传来异常的嗡鸣。 那是藏在第三根肋骨下的备用电源在共振,频率与二十年前培养舱的循环系统完全相同。 模型的左手小指突然崩解成雾状微粒,又在半空重组为残缺形态——正是林渊在旧教堂后山被陷阱夹断时的模样。
"停止解析!"她一拳砸向铁皮箱,指关节的仿生皮肤绽开裂口。 迸溅的银色液体却像活物般攀上她的手腕,在皮下植入的合金骨骼表面蚀刻出细密纹路。 剧痛中闪过记忆碎片:艾莎颤抖的手捏着止血钳,教堂彩窗投下的血光里,林渊咬住她手臂时滚落的泪。
当模型生长到十二岁形态时,它的胸口处,那个原本深不见底的黑洞,开始缓缓地渗出黑色的粘液。这些粘液如同墨汁一般,从黑洞的边缘溢出,沿着模型的身体流淌而下,仿佛是从地狱中涌出的黑暗力量。
莉塔的嗅觉传感器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股气味,那是一种熟悉的焦糊味。她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到了当年,那个被焚毁的实验室,那股燃烧圣油的味道,至今仍让她心有余悸。
她毫不犹豫地扯下了脖颈后的应急电缆,将其猛地插进了模型的胸腔。瞬间,电缆与模型内部的电路连接,溅起了一串耀眼的电火花。然而,这些电火花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消失,而是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全息投影。
投影中,是一份编号为 X-42 的实验日志残页。莉塔瞪大了眼睛,仔细观察着这份残页。在右下角,她发现了半枚带牙印的曲奇碎屑,这显然是有人在记录实验时,不小心掉落的。
就在这时,月光石吊坠突然迸发出一道强烈的蓝光,如同一道闪电划破了黑暗。这道蓝光照射在模型身上,使得那些原本隐藏在银色表皮下的刺绣纹路,如同被唤醒的萤火虫群一般,纷纷解构成了纳米丝线。
这些纳米丝线如同灵动的精灵,在空中飞舞着,然后径首扑向了模型。每当一根金线触碰到模型的银色表皮,就会引发一次微型的爆炸。爆炸产生的能量在模型的背部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鞭痕,这些鞭痕与林渊十西岁时在教会收容所所受的鞭痕一模一样。
“认知污染协议启动。”突然,莉塔的机械义眼弹出了一个红色的警告框,提示她模型的认知系统己经受到了严重的污染。莉塔感觉后脑的脑机接口开始发烫,这是教会洗脑程序的典型前兆。 模型的右手猛地抓住她的左腕,缺失的无名指部位伸出银色探针刺入静脉。 大量加密记忆顺着血液逆流而上:雷蒙博士书房暗格里的胚胎照片,艾莎手术服上的可疑血渍,还有她自己被删除的第七次人格备份。
仓库顶棚传来液压门开启的嘶鸣。 莉塔用膝盖顶碎身旁的冷却管,喷涌的液氮暂时冻住了模型的行动。 她将月光石按进胸口的充电槽,淡蓝色电弧瞬间爬满全身。 当追捕者的红外射线扫过排水沟时,她看见自己投射在墙上的影子正分裂成两个纠缠的人形。
最后的银泪在空中凝结成双螺旋结构,核心处闪烁着林渊的瞳孔纹样。 莉塔咬碎藏在智齿后的EMP发生器,在爆发的电磁脉冲中伸手抓向光球。 模型崩解成的银珠突然汇聚成箭矢形状,指向通风管深处某个被月光照亮的齿轮组。
"当齿轮咬住月光时..."她默念着地板上的闪烁字迹,被割破的掌心在锈铁表面印出血色齿痕。 通风口透入的月光突然扭曲成沙漏形状,照出墙上那行用纳米虫写的隐藏信息:【他活在第二次心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