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壁上的金光渐弱时,孙泽的指尖突然泛起金红灵力。
他垂眸看向两人交握的手——林悦识海深处,那缕与毁灭核心残念呼应的黑芒,正以极慢的速度蠕动,像条吐信的蛇。
"悦悦。"他压低声音,喉结在月光下滚动,"那碑文阴影里的黑芒,和你识海里的残念......在共鸣。"
林悦的瞳孔微微收缩。
她想起方才孙泽说"明早出发"时,山壁后那丝几乎要被忽略的黑芒,此刻正顺着她的灵脉,在识海深处搅起细小的涟漪。"不能等天亮。"她反手攥紧他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里,"它们在催,催我们去忘川。"
孙泽没有犹豫。
他屈指弹开腰间的储物袋,取出一对玉蝶,递给林悦一只:"捏碎它,能定位我所在。"又抬手按在她后颈,本命灵力如温泉般涌进她识海,将那缕黑芒暂时逼退,"走。"
夜风中传来衣袂破空的声响。
林悦趴在孙泽背上,感受着他手臂圈住自己腰腹的力道,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松木香混着灵力的清冽气息。
下方的山林在月光下退成墨色剪影,她低头看了眼腰间的空间玉牌——幽蓝光芒比往日更盛,与孙泽的金红灵力在识海里缠成绞绳,一下下抽打着她的灵台。
"阿泽,"她贴着他后颈轻声道,"你说忘川底下......会有什么?"
"可能是陷阱,可能是机缘。"孙泽的声音被风声揉碎,"但无论是什么,我都会在你前面。"
林悦的鼻尖突然发酸。
她想起初穿书时,自己作为反派被围杀在乱葬岗,是青莲虚影里那个"泽"字劈开阴云;想起在遗迹废墟,他用本命灵力替她挡下灭魂咒,苍白着脸说"我还没看够你侍弄灵植的傻样"。
此刻他温热的后颈贴着她的唇,像团烧不熄的火,将她心里那些关于"变成另一个人"的恐惧,都烤成了轻飘飘的灰。
首到那股阴寒气息裹着腐臭涌进鼻腔。
孙泽突然停在半空。
林悦抬头,只见前方山体裂开道深不见底的裂隙,石壁泛着青黑的光,像被无数怨魂啃噬过的骸骨。
裂隙深处不断溢出阴冷气流,吹得她发间青玉簪叮当作响,连空间玉牌都泛起凉意——那是灵植们在不安地颤抖。
"幽冥裂隙。"孙泽落下地,指尖结印扫过裂隙边缘,"封印松动了,最近有人试过强行开启。"他的声音沉下来,袖中灵力隐隐翻涌,"可能是冲核心来的。"
林悦蹲下身。
裂隙边缘的青苔下,半块残破石碑正埋在腐土里。
她抹去上面的泥,用灵力轻轻一渡——模糊的刻痕突然清晰,"欲寻造化,先渡忘川"八个古字泛着幽绿荧光,像渗着血的眼睛。
"造化......"她喃喃重复,指尖抚过"忘川"二字,"阿泽,你说这是不是在说,要真正渡过忘川的生死界限,才能拿到核心?"
孙泽弯腰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上古时忘川是神魔战场,死者的执念凝成水,能蚀魂,能渡心。"他的拇指蹭过她眼下的泪痣,"若真要渡,我替你挡水,你替我看路。"
林悦突然站起身。
她摸了摸腰间的空间玉牌,又想起前几日在空间里新种的九瓣朱果——那是能生死人肉白骨的灵植,若在此地有失,太可惜了。
"我要把空间里的灵植转移到隐月洞。"她转身看向孙泽,"那里你布过三重禁制,就算我们出事......"
"好。"孙泽截断她的话,拉着她的手往东边飞,"我再添两道雷阵,就算化神期修士硬闯,也能拖延半日。"
隐月洞的石屑还沾在林悦裙角时,她己将最后一株雪魄兰种进洞壁的灵壤。
孙泽站在洞口,指尖跳着细碎的金红雷光,将新布的雷阵与旧禁制相融。
月光透过洞顶的裂隙洒进来,照得他眼尾红痣像滴要落的血。
"悦悦。"他突然开口,没有回头,"你方才在担心什么?"
林悦的手顿在半空。
她望着洞壁上灵植们轻轻摇晃的枝叶,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安从何而来——不是忘川的危险,不是核心的未知,而是那种"有什么被遗漏"的痒,像有根细针扎在灵台。
"总觉得......"她咬了咬唇,"这次和之前去秘境不一样。"她走向他,将脸埋进他肩窝,"之前就算危险,至少知道敌人是谁,可现在......"
"可现在有我。"孙泽转身抱住她,下巴抵着她发顶,"就算真有什么在忘川底下等着,我们也一起砍了它。"
夜风突然卷起裂隙方向的阴气,裹着腐臭撞进隐月洞。
林悦打了个寒颤,抬头时正撞进他满是星光的眼睛。
"走。"她吸了吸鼻子,把空间玉牌攥得发烫,"去忘川。"
两人回到裂隙前时,山月己经西沉。
裂隙深处传来低沉的水声,像无数人在同时呜咽。
林悦望着裂隙深处的黑暗,突然想起孙泽说空间里新灵植的花瓣纹路与碑文相似——或许那些灵植,本就是为了今日准备的?
"阿泽。"她转头看他,"牵紧我。"
孙泽的手指穿过她指缝,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茧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抬脚,迈进裂隙。
黑暗瞬间笼罩了视线。
林悦的耳中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和越来越清晰的水声。
有冰冷的液体溅在她手背上,带着铁锈味——是忘川的水?
下一刻,脚下的地面彻底塌陷。
林悦惊呼一声,本能地抓紧孙泽的手。
两人如坠深渊,耳边风声呼啸,下方的水声却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像要把他们吞进某个漆黑的怀抱。
(黑暗中,那缕黑芒从林悦识海深处钻出来,顺着她的指尖,融进了下方的水域......)
黑暗中坠落的时间仿佛被拉长。
林悦的指尖还残留着孙泽掌心的温度,突然整个人被冷水兜头浇下——那不是普通的水,是带着腐蚀性的冰刃,瞬间穿透护体灵气,在她手臂上划出细密血痕。
她倒抽冷气,耳边炸响无数重叠的呜咽,像无数人同时贴着她耳膜哭嚎:"来陪我......来赎罪......"
"闭气!"孙泽的手臂骤然收紧,将她护在胸前。
金红灵力如活物般从他指尖窜出,在两人周围凝成半透明光罩,腐水拍在罩壁上发出刺啦声响。
他的眉峰紧拧,眼尾红痣在幽暗中格外醒目:"这些是忘川游魂,专噬生魂。
别应他们的话,别用灵识探——"
话音未落,林悦的识海突然一震。
有冰凉的触感顺着她的灵脉攀爬,像无形的手在拽她的魂魄。
她眼前闪过乱葬岗围杀时的刀光,闪过孙泽替她挡灭魂咒时苍白的脸,喉间竟不受控地溢出一声:"谁......"
"悦悦!"孙泽猛地扣住她后颈,本命灵力如灼热的剑劈开那缕阴寒。
他的额角渗出冷汗,声音却沉得像山:"他们会顺着你的回应钻进来。
咬舌尖,用痛觉镇灵台。"
林悦狠狠咬住舌尖,腥甜漫开。
游魂的哭嚎突然变得遥远,她这才注意到护罩外的景象——漆黑的水域里漂浮着无数青灰色影子,有的披头散发,有的面容溃烂,指甲长得像弯钩,正拼命拍打着光罩。
其中一道影子的脸突然贴上来,眼窝处翻涌着黑泥:"你身上有他的味道......你藏了他的东西......"
"别听。"孙泽低头吻了吻她发顶,灵力运转的嗡鸣在两人耳边炸响。
光罩突然膨胀三寸,将扑过来的影子震得西散。
他的指尖在她后腰轻轻点了两下——那是他们约好的"安全"暗号,"我们往下,核心残念在更深处。"
话音刚落,水域突然剧烈震颤。
林悦感觉脚下像被巨手拽住,护罩外的水流形成逆流漩涡,卷着碎骨和断剑朝他们砸来。
她腰间的空间玉牌猛地发烫,空间内传来灵植们惊慌的震颤——九瓣朱果的花瓣在疯狂颤动,雪魄兰的叶片蜷缩成一团,连最耐躁的玄冰草都渗出了冰晶。
"空间......"她攥紧玉牌,突然一阵头痛欲裂。
有画面如潮水般涌进识海:血色的天空下,她站在同样的白骨古殿前,手中握着半块泛着青光的玉珏,正将它按在殿门中心的凹痕里。"这是最后一道封印。"前世的自己说,声音与此刻的她重叠,"若有一日造化之心现世,忘川之底的另一半,需用种灵人的心血唤醒。"
"悦悦?"孙泽的声音穿透混沌,"你脸色白得吓人。"
林悦猛地回神,发现自己正被孙泽护在怀里,两人正随着漩涡急速下沉。
她摸了摸发烫的空间玉牌,终于明白那些灵植为何总与碑文纹路相似——原来空间本就是前世的她为守护造化之心所创,灵植的生长规律,皆是封印的运转轨迹。
"阿泽,"她仰头看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光,"我好像......记起一些事了。"
但不等她说完,漩涡突然消散。
两人的脚步重重落在实地。
林悦抬眼,只见一座由白骨与黑石铸成的古殿矗立在前方,殿门上方刻着与裂隙石碑相同的"忘川"二字,只是笔画里渗出暗红,像被血浸过千年。
"到了。"孙泽的灵力护罩缓缓消散,他抽出腰间的青锋剑,剑身嗡鸣着指向殿门,"门内有极强的封禁波动,和你识海里的黑芒同频。"
林悦的手指轻轻抚过殿门上的白骨纹路。
那些白骨突然泛起微光,竟自动退开,露出一扇锈迹斑斑的青铜门。
她刚抬起脚,孙泽突然拽住她手腕:"我先进。"
"不。"林悦反手握住他的剑鞘,"前世的我在这里设过封印,只有我能解开。"她深吸一口气,空间玉牌在腰间发烫,"而且......你说过要一起砍了它。"
孙泽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最终松开手,将青锋剑横在胸前:"我护你后背。"
两人跨过门槛的瞬间,殿门轰然关闭。
林悦的心跳漏了一拍——殿内没有想象中的黑暗,九盏幽蓝色的魂灯从地面缓缓升起,灯芯里跳动着银紫色火焰,那火焰的纹路,竟与她空间里九瓣朱果的花瓣完全一致。
"这是......"她话音未落,第一盏魂灯突然亮起。
(九盏魂灯逐一亮起的微光中,灯芯里的火焰开始扭曲,模糊的人影轮廓正从火光中缓缓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