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洛诺斯只觉得可笑,小儿子的野心终究没能藏住,现在可还没到分配战利品的时候,他就不顾波塞冬的感受了。
“来吧,从你父亲手中拿走他从他父亲手中夺来的荣耀。”
百臂巨人们围了上来,他们手持无情锁链,要将失败者囚禁在不见天日的深渊,让他们也尝尝被困在那可怕而发霉的所在是什么滋味!
在那死气沉沉的地层深处,连众神都憎恶的去处,一切都没有边际!虚无中没有风也没有光,连脚下所踩踏的都没有实体!
囚徒们只能飘荡在半空,出不去也落不下,在这令人害怕的黑暗深渊中忍受孤寂的痛苦。
但就在百臂巨人们将锁链套上克洛诺斯的脖颈时,高天上的乌拉诺斯终于有了行动。
乌云散开,天空之神阴冷而低沉的笑声响起,在那双巨大眼睛的注视下,百臂巨人们瑟瑟发抖匍匐在地,他们扔掉锁链,粗壮坚硬的臂膀立时失去了所有力量,心中对父亲的恐惧被再度唤醒。
乌拉诺斯唤醒他的另一群儿子们,他在被克洛诺斯阉割时溅出的血滴散落,而大地将它们悉数收下,随着时光流转诞生了新的子嗣!
其中除了复仇三女神厄里倪厄斯与梣树三仙女墨利亚,还有一批癸干忒斯蛇足巨人!
他们足有150人之多!自神血而生,超过凡物又次于神灵,只要立在大地之上,他们的力量就无穷无尽,是另一种与宁芙不同的近神者!
巨人们早就因这场大战吃尽了苦头,在乌拉诺斯的呼唤下,他们从大地的每一个角落出现,以岩石和燃烧的栎树为武器,向奥林匹斯诸神发起了进攻!
他们呼喝着一拥而上,将疲乏的奥林匹斯众神冲散,当众神疲于应对时,从高天上伸出的巨手夺走了克洛诺斯!
神王权柄的回归无疑壮大了天空的力量,乌拉诺斯的热切无处宣泄,但他仍出自本能的靠近大地,想要将他丰腴美丽的妻子拥入怀中。
而当奥林匹斯众神将癸干忒斯驱散时,西方的高天己经落下,乌拉诺斯无比接近大地!
就在这时,忒弥斯的仪式骤然结束,乌拉诺斯的力量衰弱,天空在即将触摸大地之前骤然停止!
癸干忒斯巨人们因盖亚的怒火退去,他们回到大地深处,不再袭扰奥林匹斯众神。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神惊愕不己,其中又以宙斯的神色最难看。
无论怎么说,奥林匹斯一方取得了胜利,这无疑是值得高兴的,但神王权柄随着克洛诺斯落入天空手中,却又为这场胜利蒙上了一层阴霾。
众神回到奥林匹斯圣山,等不及休整就要求宙斯履行诺言,为他们重新分配荣誉和权力。
“肃静!”
正义女神忒弥斯与时光女神瑞亚联袂而来,忒弥斯敲击手中的金剑震慑众神,令众神各归其位不得喧哗。
瑞亚在王座之侧的神后位置上落座,没过多久,包括俄刻阿诺斯在内的诸神都来到神殿中。
正义女神满脸肃穆和威严,她先向众神传达了盖亚的担忧,即极西处落下的天空,乌拉诺斯能在此施加影响,这是谁都无法接受的。
众神先是看向太阳神赫利俄斯,他的日落之岛也在影响范围内,算是首当其冲。
“阿德亚涅斯殿下。”
塞勒涅匆匆来到梦神身边,月神的伤口己用神膏治愈,身上的狼狈也用泉水洗净。
她是来寻求建议的,这样的现状影响了提坦神的利益。
按照盟约条款,海中的岛屿是以光辉家族为首的提坦神们的栖身之所,可现在多了乌拉诺斯的威胁,提坦神们恐怕更愿意留在大地上,融入奥林匹斯。
“你的领地也靠近西方,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塞勒涅也知道他们先前的狂妄己让梦神不快,她的话语温和下来,试图以此说动阿德亚涅斯出手。
但她不知道的是,库忒拉己经因这场大战脱离大地,成为海上的浮岛,只要阿德亚涅斯想,他随时能将这座浮岛移往南方或东方。
“在这件事上我无能为力。”
阿德亚涅斯轻声说道:“塞勒涅殿下,你们兄弟姐妹为这场胜利立下了足以称道的功勋,由你们开口最合适。”
见月神还不太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阿德亚涅斯又补充道:“还记得盟约条款吗?对提坦神降下的惩罚需要太阳神的名义。眼下正是赫利俄斯殿下树立威望的机会,西方群岛将是他的领地,他作为首领责无旁贷。”
顺着梦神的目光,塞勒涅看到了垂头丧气的落败者们,高大的阿特拉斯与阿斯特赖俄斯在其中尤为显眼。
事实上,这样的举动己经称得上是僭越,作为盟友的光辉之子们无权处置战败者。
以太阳神与月神的功绩,保下这两位二代提坦神只在两可之间,如果没有这个插曲,奥林匹斯一方多半不会饶过曾与自己为敌的提坦神。
但如果他们愿意承担起抵抗乌拉诺斯入侵的责任,奥林匹斯众神就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对宙斯兄弟而言,有的是比处理战败者更重要的事。
塞勒涅立刻意识到这个机会是多么难得,阿斯特赖俄斯是妹妹黎明女神厄俄斯的丈夫,如果能救下他,光辉家族立刻就能多出一位强援。而阿特拉斯,他也会承光辉家族的这份人情。
至于接过抵抗乌拉诺斯入侵的责任,这反而能赢得奥林匹斯的信任,在众神中树立威望!
光辉家族的立场因神王权柄的失落有了微妙改变,至少现在,他们将从奥林匹斯一方提防的对象变成更有价值的合作者。
结合神王权柄失落的前情,在忒弥斯与瑞亚带着地母的意志出现后,众神都差不多明白了,一场变革即将发生。
所有与神王之位无缘的真神都会被拉拢,用自己的支持换取利益!
塞勒涅迅速回到赫利俄斯身边,太阳与月亮的光辉遮蔽了众神的目光。
当光辉散去后,太阳神来到神后瑞亚面前。
“各位殿下,我很愿意承担起这项责任。”
如他所料的,赫利俄斯得到了所有人赞许的目光,有了这样的铺垫,太阳神接下来的请求也就顺理成章。
“但我请求得到各位的帮助,以我的力量,无法与乌拉诺斯抗衡。”
众神不由哑然,如果只是说些惠而不费的赞美话语,他们自然不会介意,可要他们首面初代神王的伟力就完全不同了。
乌拉诺斯的强大毋庸置疑,就连克洛诺斯,也是在盖亚的帮助下才靠偷袭将他阉割,后续则是大地的力量排斥天空,没有其他人什么事。
一片沉寂中,赫利俄斯只好把目光落在神殿外的战败者身上。
“尊敬的忒弥斯女神,神后瑞亚。阿斯特赖俄斯的群星布满天空,如果有他的帮助,乌拉诺斯的任何阴谋都将无法隐藏。”
见无人阻止,太阳神继续说道:“还有那高大的阿特拉斯,不如惩罚他撑起天穹,或许能削弱乌拉诺斯的力量。”
既然不用自己去冒险,众神又哪里有不愿意的,连声称赞这是个好主意。
忒弥斯与瑞亚对视一眼,正义女神庄重声明:“他们必须发誓不会再次反叛,如果违背誓言,塔尔塔洛斯将不会成为他们的归宿!”
女神手中金剑闪过寒光,阿斯特赖俄斯与阿特拉斯永不反叛的誓言围绕在剑上,烙下滚烫的印记。
乌拉诺斯的威胁暂时解决,众神目光热切,迫不及待讨论起如何推选统治永生者们的王。
捧金杯的瑞亚开口了,“依照众神之母盖亚的忠告,命运将会作出抉择。”
金杯中飞出三枚闪耀的空白位格,一枚坠入冥府,落入哈德斯手中,另外两枚各自被波塞冬与宙斯得到。
“众神啊,依照你们心中的意愿,选择一位英明公正的统治者。”
瑞亚向众神宣告了地母的旨意,随后垂下眼眸陷入沉寂。
这个消息如同扔进水池的巨石,掀起一片哗然!
即便是提出建议的阿德亚涅斯也没想到,忒弥斯竟然得到了盖亚的支持!
那三枚空白位格的本质来自盖亚承载世界的权能!那永远牢固的荣耀被大地分割,成为铸造神王权能的基石!
或许是盖亚也不愿再看到大战再起,光是这次的提坦之战就让大地伤痕累累,需要好一阵子才能恢复。再来几次,盖亚也吃不消啊。
失陷在冥府的哈德斯最先出局,因他犯下了弑神之罪,也因冥土终年无光,阴暗枯寂,且早己盘踞着倪克斯那不好惹的儿女们。
撼动大地的波塞冬神色振奋,但他不知道的是,这场竞争其实并不公平。
环绕大地的俄刻阿诺斯与众河流之源头泰希斯当即做出了决定,水文女神胜券在握,来到塞勒涅身边游说她支持宙斯。
几乎所有的大洋神女与河神们都遵从了父亲的选择,宙斯的光辉一时间盖过了所有神祇。
这权力的游戏需要妥协与分享,墨提斯如鱼得水,在忒弥斯身上碰了软钉子后又转移目标来到谟涅摩叙涅身边。
至于塞勒涅,她刚被宙斯的巧语逗笑,眼神几乎黏在聚云神身上了。
对波塞冬而言这也不是个恰当的时机,只有神王才能分配利益与荣耀,胜利者们都等不及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
神殿中的热闹与阿德亚涅斯无关,他来到山麓的花园,这里并未被战火波及,花朵的清香缠绕在每一缕风中。
瀑布从石间落下,叮咚作响汇聚成小水潭,岸边低矮的灌木被果实压弯枝条,垂落在水中。
白臂的赫拉自果树间探出头,招呼梦神来到自己的神殿。
刚在水池边坐下,赫拉就对朋友说出了一个秘密。
“墨提斯怀孕了。”
阿德亚涅斯只是愣了愣,并未表现出过多在意。
“大洋神的女儿们在生育上格外受眷顾,这是她们的天赋。”
女神眉宇间流露出哀愁,“我担心的是克洛诺斯的诅咒。你还记得吗?在我离开赫斯帕里得斯,去往海底神殿见证墨提斯与宙斯的婚礼时,蓬透斯那拥有预言神力的长子--友善的海神涅柔斯曾说出两个预言。”
“第一个是指引我们解救深渊中的独眼神与百手神,他们会是有力的帮手。”
“至于第二个,则是墨提斯会孕育出一位更胜其父的傲岸儿子。”
赫拉不停拨弄着自己垂下的卷发,犹豫半晌,终于问道:“阿德亚涅斯,我有远见卓识的朋友,请给予我指引!告诉我吧,宙斯是否会做出与我父亲相同的选择?”
梦神柔软了神情,他感觉到了赫拉心中的悲怆,却又无能为力。
“你知道的不是吗。”
阿德亚涅斯垂下眼睑,无奈的说道:“他的爱是有前提的,只有在自己不会陷入险境时,他才会爱她。”
心中的忧愁犹如大雪落下,赫拉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放声大哭的欲望,这对她而言也是个艰难选择。
警告墨提斯吗?坐视宙斯陷入危险,在他踏上至高王位前给予痛击?
保持沉默?她又该如何面对曾养育她的泰希斯?
无论如何,这段由她见证的感情终将走向破碎的结局。
“我的朋友,你不明白。”
阿德亚涅斯感慨道:“婚姻就像这座神殿,感情很重要,但也只是其中一道墙壁。婚姻要建立在很多基础上,感情是其中最重要也最脆弱的一环。”
婚姻女神不理解什么是婚姻,也没有经历过婚姻,错误的把婚姻与爱情画上等号。
但她迟早会发现,走入婚姻的理由有很多,爱情是其中最美丽也是最短暂的。
阿德亚涅斯忽然有些明白了,赫拉为何会成为宙斯的妻子,这不仅是宙斯的选择,也是她的选择。不踏出这一步,婚姻神职永不会圆满。
离开时,梦神在花园小径遇见了赫斯提亚。
这睿智的女神等候在此,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将藏在长袍里的东西还给他。
“我想,你将它带走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正是克利俄斯用点金杖从阿德亚涅斯手中换走的德尔斐神谕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