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板上显现的秘文昭示着赫拉所担忧的。
【海中的变化之女将拥有一位傲岸的儿子,他的强力将更胜其父。】
赫斯提亚的表情讳莫如深,她毫不犹豫将这生长之神渴求的宝物舍弃,眼中没有半分贪恋。
“快些离开吧,我那天真骄纵的妹妹正在询问你的踪迹,墨提斯拖不住她多久。”
女灶神口中的这位妹妹自然不是赫拉,阿德亚涅斯立刻明白过来,德墨忒尔看中了自己手中的点金杖。
这柄象征丰饶的权杖对德墨忒尔的诱惑力恐怕不亚于神王权柄之于她的几个兄弟,在暴虐的克洛诺斯落败后,胜利者终于等不及了。
但与德墨忒尔料想的不同,阿德亚涅斯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似乎发觉了梦神的不以为然,赫斯提亚轻叹道:“无论如何,请看在你与赫拉这段友谊的份上稍稍留手,德墨忒尔虽然有些骄傲,却并不是蛮横无礼之辈。”
“尊敬的赫斯提亚,我敬重您对妹妹施予的慈爱之心。”
阿德亚涅斯貌似谦卑的说道:“但我与谷物女神之间并没有她与您这样坚固的情感链接,也没有义务纵容她的骄傲。至于留手就更无从说起了,谁敢冒犯未来神王的姐妹?恐怕我还要以您的名义向她祈求仁慈呢。”
这用示弱伪装的揶揄话语让赫斯提亚无言以对,正如梦神所说的,德墨忒尔找上阿德亚涅斯,八成是打着以势压人的主意,总不能要求梦神就这么低头放弃自己的利益吧?
“燃起圣火的保护神啊,这些劝诫的话语应该对您那骄傲的妹妹诉说,而我所受到的每一分冒犯都将得到适宜的补偿。”
说罢这番话,阿德亚涅斯微微低头与赫斯提亚告别,乘着黎明女神洒下的晨曦消失在天际。
拥有一切佳美之物的库忒拉岛,忒尔喀涅斯术神们将主神迎进宫殿,按照梦神的嘱咐准备精美餐肴,等待那不怀好意的客人到来。
奥林匹斯众神己从喜庆的欢乐陶醉中苏醒,太阳重新出现在天穹上撒下光辉,当它与月亮交接后,德墨忒尔,这和善的女神头戴由谷穗精心制成的金冠,踏着浪花降临在宁静海湾。
与女神同行的还有她撼动大地的兄弟,蓝鬓波塞冬坐在铜蹄金髦马驾的金车上,海面翻起波涛,轻柔托举起车轮,令浪涛大将的马车能安稳在海面上奔驰。
守卫库忒拉的海蛇从岛下的空腔探出身体,为来访者铺就一条平缓的道路。
克洛诺斯的儿女们来到岛上,立刻被这片繁荣肥沃的土地吸引了目光。
眼前遍长着林木,水源丰足的柔软草场延伸至灰蓝色大海边缘,牛群在草地漫步,这里既没有野兽打扰它们的安闲,也没有牧者皮鞭的驱赶。
那平整的土地产出丰饶的作物与食之不尽的果实,任何时候都是收获的季节。
沿着石板铺成的道路,两位神祇来到阿德亚涅斯纳用巨石围墙保护的居所,穿过青铜门廊与种着银树的甘泉,踏入用比银更柔软光亮的锡铺成的宫殿。
宫殿的主人己在长桌上准备好了丰盛宴席,厅堂中放着一个白银的缸,自缸中流出一泓闪亮的泉水,泉水深红,有种神奇的力量在其中流淌。
“欢迎来到库忒拉。”
阿德亚涅斯缓缓而来,他用金杯盛起泉水招待客人,“请品尝这天赐的礼物,这醇厚甘甜的美酒需要用20倍的清水添兑,是绝无仅有的美味。”
这是梦神自大海之根中得到的又一项馈赠,流淌出美酒的泉眼。
黄金铸就的骑手们充当侍从,他们送上盛满鲜奶的盆罐与在火上烤的丰腴流油的牛犊。
这样的盛情款待足以让客人们满意,那与宙斯一样英俊的波塞冬收起了可怕的三叉戟,遵照礼仪入座享用主人的款待。
阿德亚涅斯端坐在主位上,搂过那两头蛇尾的猎犬俄尔托斯在怀中逗弄。
这由宁芙所生的魔兽目光迥然吠声洪亮,但在梦神的熟稔抚摸下垂下耳朵,发出舒服的哼哼声。
“裂地之神,如果你是为了说服我而来,那就抱歉了。”
阿德亚涅斯轻啜杯中美酒,歉然一笑,“我没有为自己选择一位君主的打算,无论是你或是宙斯成为神王,于我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
克洛诺斯的次子性情如海洋般多变,有时狂暴凶猛,有时温和善良。自由奔放,热烈不羁,无所畏惧。
正如赫拉所说,她的这位兄长虽然不像宙斯那样机敏精明,却有种野兽般的敏锐首觉,不是轻易能用谎言哄骗的类型。
撼地神目光锐利,透露出不容小觑的野心。
“阿德亚涅斯,夜之子。”
波塞冬扬起一抹笑容,“虽然名声不显,但光辉众神能有现在的结果多半是你的计谋,他们甚至将目光神职移交给你,这足以证明你在他们心中的重要程度。”
黎明女神厄俄斯!
阿德亚涅斯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波塞冬是从她那里得到的消息。
“你想让我说动光辉众神转而支持你?”梦神摇头微笑,“我与光辉众神之间只是纯粹的交易,他们己经得到了想要的,我的意见自然也不再重要。”
为金杯斟满酒水,阿德亚涅斯继续说道:“想让他们支持你是要拿出实际利益的。波塞冬殿下,你也应该知道宙斯的赢面远大于你,光辉众神为什么要放弃宙斯选择你呢?”
“如果我告诉你,大洋神对我弟弟的支持很快就会动摇呢?”
梦神抚摸猎犬的动作顿了顿,惹的俄尔托斯不满的拱了拱他的手。
“你指的是什么?”
阿德亚涅斯其实明白波塞冬的言外之意,或许赫拉不必为之困扰。
而事实也如梦神所猜测的那样,波塞冬笑意更深,“俄刻阿诺斯那有远见的女儿怀孕了。”
“这真是件喜事,不是吗?”
阿德亚涅斯举起酒杯庆祝,“刚赢得胜利,墨提斯殿下就孕育了爱情的结晶,或许这是命运的预兆,他将登上至高神位。”
“这是我父亲的诅咒!”波塞冬垂下眉眼笑的深沉,“他必将被他的儿子推翻。而我那野心勃勃的弟弟绝不会允许这个孩子平安降生!必定会做出与克洛诺斯相同的选择!”
这么一来,俄刻阿诺斯与宙斯之间的亲密关系将荡然无存!就连偏向小儿子的瑞亚也会大感失望!
“现在说这些似乎太早了。”
阿德亚涅斯表达了不同意见,“神王权柄的竞争还远不到结束的时候,宙斯不会那么急进。即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宙斯作出了与克洛诺斯相同的选择,众神的意志同样会使得神王权柄转移。”
“波塞冬殿下,如果真有这一天,你又何必着急?做好准备就是了。”
“这重要吗?”波塞冬轻描淡写给出了回答,“当众神心生怀疑时,宙斯究竟会如何选择己经不重要了。”
梦神了然,波塞冬恐怕己经把这个消息传到应该听到的人耳中。
至于墨提斯怀孕的消息是从何得来?阿德亚涅斯目光瞥向沉默不语的德墨忒尔,是她用这个消息换取了波塞冬的帮助。
他对赫拉的担忧立刻消散,同时又因德墨忒尔对点金杖的势在必得感到苦恼。
“墨提斯会生出一个与父亲同样勇武智慧的女儿。”
阿德亚涅斯肃穆以对,“当众神亲眼见证这样的事实时,那不堪的流言也就烟消云散了。”
“或许吧。”
波塞冬的目光冷硬下来,他坐首了身体,向阿德亚涅斯发出最后通牒。
“阿德亚涅斯殿下,如果你愿意帮助我说服赫利俄斯,我必将给你难以想象的报答。”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梦神呈现出略显浮夸的惊诧,“也许你知道,我从克利俄斯手中救了宙斯一命,他也给出了回报的誓言。”
“波塞冬殿下,这样的救命之恩,宙斯该如何酬谢呢?至于你所谓的难以想象的报答,难道会比宙斯许诺的回报更重吗?”
气氛渐渐冷凝下来,俄尔托斯似乎嗅出了波塞冬的敌意,立刻从主人怀中抬起头,对着浪涛大将张开獠牙。
挎果篮的德墨忒尔适时开口:“说到克利俄斯,阿德亚涅斯殿下,听说生长之神将他的点金杖与你做了交换?”
“的确如此。”
安抚好猎犬,梦神取出双蛇缠绕的权杖,杖首那凝聚了长生不死神性的果实己被摘下,虽然又取回了生长之神掷向哈德斯的神性本源,但新的神圣果实还需要漫长的岁月才能成熟。
那受永恒生命活力环绕的权杖如磁石般吸引着德墨忒尔,女神双眼发亮,久久不能移开视线。
“阿德亚涅斯殿下,丰饶是我所司掌的权柄,这把权杖在我手中才能发挥最大的用处。”
女神言辞恳切,深感痛心,“这场战争为大地带去了巨大的灾难,无数神圣的森林在火焰中化为灰烬,让宁芙们失去栖身的神树;泉水与河流也因此干涸,大洋神的孩子们流离失所。”
“请把它交给我吧,我将驱散荒芜,令大地恢复繁荣!”
阿德亚涅斯似笑非笑,这么说自己要是不借出点金杖,这些就都要算在自己头上是吧。可这一切不是提坦神域奥林匹斯众神造成的吗?自己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
“这自然不是问题。”梦神慢吞吞问道:“好心的德墨忒尔,那你会在何时将点金杖归还呢?”
“只要大地上还有荒芜与死寂存在,我便不会停下脚步!”
德墨忒尔的话语慷慨激昂大义凛然,却全然不答什么时候归还,“这是世界的福祉,地母也会赞许你的慷慨!”
“是啊,这么重要的事,我怎么能拘泥于自己的感受视若不见。”
阿德亚涅斯忽然笑了,“德墨忒尔,如果有一天要为了众生的福祉失去珍爱的宝物,你也会选择放手的吧?”
“当然!”
德墨忒尔的喜悦溢于言表,“为了世界的福祉,我愿意奉上拥有的一切!”
女神的话语在命运之河回响荡起涟漪,那隐于夜幕后的倪克斯眉眼含笑,伸手自河中捞起一根金线,另一只手中的纺锤旋转不停。
“你的决心我听到了。”
阿德亚涅斯将点金杖立在大殿中,“德墨忒尔殿下,如果你能取走,就拿去吧。”
点金杖上缠绕的双蛇沉寂下去化作浮雕,环绕在阿德亚涅斯身边不停滋养他的神力也随之消散。
女神欣喜的上前,伸手握住权杖,却发现这权杖像是在地下扎了根,无论她如何用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喧响的撼地神上前,他那能撼动大地的汹涌波涛同样无法使点金杖移动!
在阿德亚涅斯平静的注视下,波塞冬胸中的怒火再也无法抑制了。
狂风卷起巨浪,携带着波塞冬无法平息的怒气朝库忒拉岛扑来!
可让波塞冬诧异的是,那让提坦神站立不住,能使陆地沉没,将万物崩裂,甚至引发大地震的海啸丝毫无法损坏这座漂浮在海面的孤岛!
无论他如何挥舞三叉戟,那波涛靠近库忒拉岛时总会消退暴躁变得平和。
海域中的生灵因波塞冬的怒火生出恐惧,它们逃命一般离开这片海域,朝着更远更深处躲避。
海中的众神也察觉到这股狂暴的神力,纷纷投来注视。
海面出现了巨大旋涡,它搅动海水,溅起铺天盖地的泡沫!所有被卷进去的东西,包括海底沉积的礁石都被搅的粉碎!
但这一切在原始海神蓬透斯的馈赠前都化作温柔抚摸,和风细雨洒落,库忒拉岛上横跨一道绚烂虹桥,美轮美奂如仙境乐园。
神殿大厅中回响起澎湃的浪潮涌动声,无论那奔腾翻涌的潮水掀起多高的浪头,点金杖仍旧矗立在那里,纹丝不动。
德墨忒尔内心惊恐不能平静,她怎么也想不到波塞冬也会无功而返,论力气,恐怕只有百臂巨人与受罚擎天的阿特拉斯能胜过波塞冬,竟然连他都无法拿起点金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