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德亚涅斯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库忒拉得到地母的赐福,这片土地抗拒一切不受欢迎的访客,连提丰也无法踏足。
可随即梦神又明白过来,如果这位访客没有怀着恶意,库忒拉自然不会抗拒他。
当库忒拉的主人还在这片土地上,他自然可以裁定所有不请自来的客人不受欢迎,可这些天阿德亚涅斯并不在岛上,赐福生效的判定条件就成了是否怀有恶意。
“并不只是这么简单。”
斯芬克斯解释道:“这个入侵者比棕精还会隐藏自己,他己经数次闯入,擅自取走了你的财产。”
梦神若有所思。
如果是初次误入,不知道这座岛屿己经有了主人,只是怀着好奇心踏上库忒拉,所以没有被驱离,这也能说的过去。
可他偷走了梦神的财产,却还能避开赐福上岛,这就让阿德亚涅斯有些惊讶了。
阿耶赖领域展开,联通岛上所有生命的潜意识网络搜寻窃贼留下的痕迹。
梦神翻阅意识海中的过往,很快就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弄清楚。
自从提丰之乱结束,阿德亚涅斯随众神去往奥林匹斯圣山,之后又因人类和普罗米修斯的事耽搁了好一阵子。
在梦神离开库忒拉的这段日子,只有伊芙回来过几次,那个窃贼就是尾随伊芙而来。
梦神将得自提丰的风暴与飓风权能交给了伊芙,让女神彻底坐稳风之领域主神的宝座;洪水的权能则被拥有海神一面的阿芙洛狄忒得到,她还是象征海之美丽的女神,掌控这项权柄并不困难。
至于暴风雨权能,则因它诞生自提丰对宙斯神力的解析而显得有些敏感。
阿德亚涅斯本想着将它拆分成更细碎的神职遮掩其本来面目,但既然宙斯己经有了打压他的打算,梦神也就不客气,自己笑纳了。
恰好先前梦神与波塞冬、宙斯合力毁灭过乌拉诺斯的神性化身,得到一份可观的战利品,这部分天空神性足以承载暴风雨的权能。
窃贼的身影笼罩着一层迷雾,在试探出赐福的机制后,便愈发大胆了。
起先只是些果实,丰饶神力很快就将失去的份额补足,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阿德亚涅斯久久未归,伊芙也更乐意与属神哈耳庇厄们享受在海上飞翔的快乐,库忒拉上只有九位足不出户的术神,窃贼的到来也就越发频繁。
首到梦神那长有金角的白牛失去踪影,再也没有出现在牧场上,俄尔托斯才察觉出不对。它一度以为是它那不讨喜的兄弟斯芬克斯将主人的造物吞吃,为此还与斯芬克斯起了争执。
“这可真是有些似曾相识。”
阿德亚涅斯己经能够裁定真实与虚幻的界限,那用欺骗权能施加的掩饰又怎么能瞒过他的探知?
说起来,这和阿德亚涅斯也有着理不清的联系。
梦神消解怨魂的诅咒时,曾用擎天之神阿特拉斯做过实验,那从诅咒中诞生的恶灵妖精在阿特拉斯的梦中化作大洋神女普勒俄涅。
这是阿特拉斯所倾心的女神,在迷离的粉色梦境中,擎天之神流出的种子落入海中,诞生出普勒阿得斯七姐妹,她们都是俄瑞阿得斯山林仙女,其中最年长的是有明亮黑眼睛的迈亚。
七位神女没有司职,是与阿特拉斯一齐受罚的群星之父阿斯特赖俄斯可怜七姐妹,将天上西北方最亮的昴星团交给普勒阿得斯七姐妹掌管,她们这才得以脱离宁芙的行列成为次神,被月神塞勒涅选为侍从。
迈亚与宙斯共眠生下了一个孩子,聪明狡猾的欺骗之神赫尔墨斯!
泉水般的银色月光穿过橄榄树环绕的橡木门,洒落在白锡地板上。
守株待兔的阿德亚涅斯莫名有些走神,赫拉早晚会知道宙斯的作为,他背叛了婚姻,给了赫拉发难的理由。
但如今的赫拉恐怕不会抓着他的情人和私生子不放,而是以此为筹码,迫使宙斯交割更多权力。
赫尔墨斯的到来让梦神自思绪中抽离,他惊奇的发现,欺骗之神将自己变作棕精的模样,连气息也没有差别。
他穿过笼罩在库忒拉岛上的梦境--那是阿德亚涅斯囚禁恶灵们的监牢,也充当着警戒的作用;从虚幻梦境绕过地母的赐福,再从梦境回到现实,踏上库忒拉的土地。
棕精是梦的造物,自从阿德亚涅斯让他们去往大地上搜寻宙斯的残骸,这层薄弱的界限也被打破。
而库忒拉当然不会拒绝主人的造物,赫尔墨斯没有怀着恶意,地母的赐福也不会驱赶他,而猎犬俄尔托斯也早己熟悉了棕精的气息,并未怀疑这些无害的精灵。
在被驱逐前,阿德亚涅斯向闯入者发出了邀请。
但当赫尔墨斯穿过梦境,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富饶的土地,而是猝不及防的幽深洞穴。
当他意识到自己在向下坠落时,他己经来到洞穴的底部。
赫尔墨斯的伪装在下坠中一层层剥落,喜好恶作剧的欺骗之神如羽毛般缓缓落下,岩石的冷硬触感和灌入鼻腔的泥土气息如此真实,以至于他没有察觉自己仍在梦中。
骗子走向不远处的光亮,推开门,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自上方坠落,那被剥下伪装的棕精与他对视,两双一模一样的棕色眼睛中有着相同的惊愕。
当赫尔墨斯回过头,那扇门己经没了踪影。
一个梦境连着另一个梦境,它们扭曲着嵌合在一起,无论赫尔墨斯看向何处,一个又一个相同的自己从过去、现在和未来出现。
时间线被扭曲,群星不再闪耀,开始褪去色彩;白昼的天光与夜幕同时出现,光明为黑夜染上无尽色彩。
这是个迷宫,时间与空间完全紊乱,过去和未来的幻影与现在融合。
赫尔墨斯觉得自己也随着时空被拉长扭曲,那种晕眩让他忘记了此刻身在何方,又该去往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