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们依次排开，整整齐齐站在一排。
南归抬手轻扬，绣娘们齐齐翻转绣品，将绣花处背面朝上，呈现在众人眼前。
芸娘捧起那件有争议衣裙，将海棠绣花处同样反面朝上。
“诸位请看，这件与阁中其它绣品有什么区别。”
南归声音不是很大，但字字清晰。
长宁郡主也凑近细看，面上血色瞬间褪尽。
其它绣品反面的丝线交织处，都可见一个 ‘月’ 字篆文。
而她带来的那件，纹路明显有改动痕迹。
原本的 ‘月’ 字篆文被改的面目全非，绣线颜色也深浅不一。
“这...... 这不可能啊！”
长宁郡主后退几步。
“望舒姐......”长宁猛地转头，却见姜望舒脸色苍白。
瞬间她就明白过来了，自己是被当傻子指使了。
她转身对着南归快速说了句，“今日之事，是本郡主鲁莽了。”
说罢，就带着丫鬟匆匆离开了。
姜望舒见事情败露，正想去追长宁解释，就被南归出声叫住，
“姜小姐不留下给个说法？”
姜望舒脚步一顿，这是她第一次这么丢脸。
她立即稳了稳心神，强作镇定：“对不住了，定是丫鬟弄坏了衣服，擅自改动。这事，待我查清我定给您一个说法。”
南归望着她仓惶离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京都第一才女，看来不简单。
待众人散去后，芸娘嘱咐绣娘们回后堂继续手头的活计。
她转身时唇角扬起温柔的弧度，轻声唤道：“姑娘。”
南归原本清冷的眉眼听到她喊自己，瞬间柔和下来，“芸姨，今日这事让您受委屈了。”
南归望着这位月裳阁掌事，只知晓她原籍苏城，早年家中遭遇变故，如今还是孑然一身。
她素日里总是温婉谦和的模样，行事极为细致周到，对自己也是多加照拂。
这段时间，她己将春日所需的衣衫都替自己准备齐全了。
芸娘摆摆手，浑不在意，“这点子事算什么委屈，姑娘不必挂怀。”
“好，那这月裳阁就辛苦芸姨了。”
南归也不再纠结，转移话题道：“对了，今日前来是想请芸姨裁制几套男装。”
提起时，裴承那宽肩窄腰的挺拔身影便在脑海中浮现。
想起昨日抱住他时的感觉，耳尖微微发烫。
芸娘见她这般少女情态，颊边泛起的薄红，心中己然明了。
她抿嘴轻笑：“姑娘请放心，必定为您做得精致体面。”
槿心与清欢陪着南归细选料子时，芸娘望着那抹窈窕身影忽觉喉头酸涩，眼底泛起泪珠。
看着看着，泪水渐渐模糊了视线。
她忽的想起与小妹的约定，慌忙抬手拭去眼角泪痕。
答应了要开心的活着，怎的又伤感了。
南归抬眼时，却只作不知。谁心里没几道结痂的疤呢？
南归不经意抬头，恰好看见芸娘仓皇拭泪的模样，她并没有多问。
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秘密，自己不便去深究。
若对方愿意倾诉，她自当做个耐心的聆听者。
待选定款式配色，南归才想起自己还不知道及裴承的具体尺寸。
虽说......自己看过，也环抱过，大概......约莫也能估量。
但自己不愿他穿起来，有任何不合身的地方。
想了下，还是决意亲自去将军府一趟，亲自测量。
辞别芸娘后，掐算着裴承即将出宫的时辰。
去买了些他素日爱吃的点心后，就与清欢、槿心，往将军府而去。
这是她重生以后第二次踏入将军府。
与上次来时不同，府门上再无那刺目无封条。
清欢上前叩响门环，等了一会，里面才传来动静。
一位鬓发斑白的老者缓缓将门打开。
他眯起眼打量着门前三人。
待目光落在南归身上时，浑浊的眼眸陡然一亮：“姑娘来啦！快请进！”
南归跨过门槛，庭院里的蛛网与青苔己被清扫干净。
但花木因长时间无人打理，都己枯萎凋零。
整座将军府显得格外萧索清冷。
“姑娘莫要嫌弃，少爷刚回京，还未来得及整治这宅子。”
老者跟在身后叹息道。
南归轻轻摇头：“我怎会嫌弃，只是有些感慨罢了。”
她看着老者慈眉善目的看着自己，好奇问道：“您认得我？”
老者点头：“在少爷的丹青画卷上见过姑娘。”
“他画过我？” 南归颇为诧异，自己从未见过裴承画过人像。
“正是，姑娘随老奴来。”
老者引着她们来到书房。
推开房门，就见室内收拾得整洁有序。
明显和别处不一样，这书房是仔细规整过的。
老者走到书案前：“姑娘请看。”
南归凑近一看，见案上堆叠着许多画卷。
有些是撕碎后重新拼接的，有些褶皱不堪，有些沾染了污渍。
却无一例外，画中都是她。
从小到大的模样都有。
南归看着这么多的丹青，她呼吸一滞，只觉眼眶发烫。
原来他竟默默画了这么多自己，自己一点也不知道。
槿心与清欢也凑近观看，她们见每幅画都笔触细腻，神情惟妙惟肖。
“画的可真像，小姐，奴婢觉得裴将军真的好好。”槿心也被感动的眼睛泛红。
清欢赞同的点头：“少主，真的好深情。”
南归拿起一幅她身着鹅黄襦裙立在梨树下的画像，声音微颤：“这些都是他什么时候画的......”
“有些是少爷在宜城时随家书寄回给老爷夫人的，有些是回京后新作的。”
老者回忆起往事，语气亦有些动容：“抄家时东西都被糟蹋了，这些画也被翻乱，扯坏，少爷昨日回来后，亲手一张张捡起重整，拼了整宿，一刻也未睡。”
南归指尖抚过画卷上的褶皱处，听着老者的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个时候她只想快点见到他。
这时，外面仆人端来热茶。
老者接过后放在桌上，开口：“姑娘是来找少爷的吧？他进宫还未回来，您不妨在这里等等。他若回来，看见姑娘在此，必定欢喜得紧。”
“好，我就在这里等他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