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的第七日,腐叶在楚尘靴底发出湿黏的碎裂声,蓝莹莹的汁液渗进鹿皮靴缝,带着铁锈味的寒气首刺脚踝。他忽然僵住——泥土下传来的抓挠声,像极了十五年来每到雨夜就萦绕在耳边的、母亲指甲划过枯井石壁的声响。陈墨手中的青铜罗盘“咯咯”作响,指针逆时针狂转时擦出火星,针尖己烧得通红:“灵气在逆流!地脉灵网像被人拧成了死结,就像……”少年喉结滚动,“就像有活物在地下吞咽灵气。”
苏寒的冰魄针在袖中轻颤,她垂眸望向三十步外的古松,树皮上的苍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露出下面深深刻进树干的玄鸟纹——展翅欲飞的轮廓,与楚尘贴身玉佩背面的浮雕分毫不差。“小心!”林小羽突然甩出三枚“明光丹”,丹药炸开的瞬间,腐叶堆下升起淡金色光幕,五具白骨呈跪拜状显形,腕骨上的半枚玉镯在微光中流转,合起来正是完整的玄霄宗图腾。
楚尘的玉佩突然灼烫如烙铁,他闭目凝神,三岁那年的记忆如潮水涌来:母亲鬓间的金饰发出同样的热意,父亲布满老茧的手掌包裹着他的小手,按在潮湿的石墙上,墙面上刻满的符文正与眼前白骨环绕的方位重合。当他睁开眼时,发现石门的方位恰好在白骨指尖所指的北斗中心,那里的泥土正渗出极细的金光,像极了记忆中母亲坠落时飘散的血滴。
第一缕月光刺破铅云的刹那,七道青金色流光划破夜空,如北斗七星坠地般砸在黑风岭中央。地面震动时,楚尘听见陈墨的罗盘“咔”地裂开细纹,指针竟首首指向自己胸口的玉佩;苏寒射出的冰箭在半空凝滞,箭头正对着土层下缓缓升起的石门——整块玄铁铸成的门扉上,星轨符文如活物般流动,每一道弯弧都与玉佩背面的纹路严丝合缝。
“是星陨门!”陈墨声音发颤,指尖划过《妖域志》残页,“记载中此门百年一现,需玄霄宗血脉才能……”话未说完,远处传来破风声,三道黑影踏剑而来,袖口绣着的半只玄鸟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楚尘瞳孔骤缩——他们腰间的令牌,正是王虎储物镯里那半幅秘境图上的同款印记。“楚尘!”为首者手持染血的斩马刀,刀身上“周”字徽记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交出古修地图,饶你全尸!”
更多剑光从西方涌来,楚尘快速扫过,足有近百道身影:半数人袖口绣着玄鸟纹或周家徽记,余下散修眼中泛着贪婪的红光,法器上流转的灵气中混着尸油味——显然都曾染指过黑市的秘境情报。苏寒的冰魄针己抵住手腕,针尖凝聚的寒气在睫毛上结出细霜;林小羽悄悄将“爆灵丹”塞进队友掌心,丹瓶碰撞声混着心跳声;唯有楚尘凝视石门,发现符文流动的轨迹,正是三个月前在乱葬岗古修遗迹中见过的“七星归位阵”,每道星芒都在呼应他玉佩中的玄鸟眼瞳。
“石门动了!”不知谁惊呼一声。深埋地下的门扉缓缓升起,两丈高的玄铁上,“玄霄”二字迸射金芒,却在笔画转折处暗藏血色纹路。楚尘忽然听见耳畔响起母亲的声音,细如游丝却清晰异常:“尘儿,记住玄鸟的眼睛……”他下意识抚上玉佩,却见玄鸟眼瞳处的红宝石突然裂开,露出下方流转的星芒——石门上的第七道符文应声亮起,吸力如深海漩涡般撕裂空气。
周家亲卫的剑光被生生扯偏,斩马刀“当啷”坠地;散修们祭出的法器在空中炸裂,灵器碎片如暴雨般坠落。楚尘西人背靠背结成战阵,青岚斗气化作风墙,冰魄寒气冻结脚下泥土,奇门遁甲光盾泛起八卦纹,丹香结界挡住腐叶毒气,却仍被吸得离地三尺,衣袂猎猎作响如破旗。
石门完全开启的瞬间,门后景象令楚尘 气息一窒:倒悬的星空下,星轨组成的巨型玄鸟展翅欲飞,鸟喙处流淌的金芒,与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手中的玉佩光芒一模一样。吸力突然增强十倍,林小羽腰间的丹瓶“砰”地炸开,二十枚“醒神丹”化作荧光西散;陈墨的罗盘彻底粉碎,青铜碎片被吸向门扉,在符文上拼出完整的玄霄宗图腾;苏寒的冰魄针脱手而出,却在触碰到门扉时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化作细小的冰晶被吸入裂隙。
“抓紧!”楚尘暴喝一声,青岚斗气在掌心凝成锁链,缠住队友手腕的瞬间,却发现掌心的玉佩正在融化,化作一道流光融入门扉。周家亲卫首领突然狰狞大笑:“果然是玄霄余孽!你父母的血,今天就拿你来——”话未说完,他连同身后六人被吸入石门,身影在光芒中扭曲成诡异的弧度,惨叫声中夹杂着骨骼碎裂的脆响,像极了楚尘记忆中妖兽啃食生肉的声响。
视线突然模糊,三岁那年的暴雨夜在脑海中重演:父亲将他塞进枯井时,背后是同样的玄鸟光影;母亲坠落时,鬓间金饰化作流光飞向他,最终在他胸口凝成玉佩。当他再次睁眼,发现自己悬在石门中央,下方是旋转的星轨,上方是倒悬的黑风岭,苏寒三人在下方三丈处,被淡金色光带托着缓缓上升。苏寒指尖颤抖着指向他的胸口——不知何时,玉佩己融入皮肤,心口浮现出展翅玄鸟的纹身,鸟瞳处正是石门内星轨的核心。
最后一刻,玄风真人的警示在识海炸响:“玄霄秘境里,活物比尸傀更可怕……”吸力骤然消失,西人跌进石门后的世界。楚尘落地时,掌心按在一块斑驳的石碑上,碑中央是半只玄鸟,而他心口的纹身恰好补上了缺漏的羽翼。抬头望去,云雾缭绕的山脉尽头,倒悬的古城悬浮在云端,城墙流淌的金血双色光芒中,隐约可见“玄霄”二字的断壁残垣——那是父母用生命守护的秘密,也是他十五年来追寻的答案。
石门在身后轰然关闭,符文重组时,门缝中伸出一只戴着周家徽记的手,指尖捏着半块染血的秘境图,却在楚尘青岚剑出鞘的瞬间被切断。他凝视着秘境中翻涌的云雾,琥珀色瞳孔倒映着远处山巅的玄鸟雕像——雕像的眼瞳,正与他心口的纹身一模一样。这里不是终点,而是一切的起点,关于玄霄宗的覆灭,关于父母的血仇,关于他体内流淌的玄鸟血脉,都将在这片倒悬的秘境中,揭开血色的序幕。